第112章 第 112 章 越他，越證明恨……

“老夫推測, 他上的虛之狀已經有五六年了。”大夫著胡須，沉片刻道：“雲娘，請手。”

柳雲不明所以, 但依舊照做。

大夫三指搭在的手腕上，閉眸凝神，半晌道：“果然, 你和他是同時出事的。”

洪娘子就在一旁聽著，聞言問：“什麽意思？”

大夫道：“三年前雲娘生産時我曾替把過脈，與剛才說的這位公子一樣, 脈象時而正常，時而遲緩，乃是氣兩虧之征兆。但你們又像是心調養過, 雖偶有凝而不流，卻無大礙。不過……”

柳雲忙問：“不過什麽？”

大夫的眼神言又止, 最終在兩位娘子的視線迫下紅著老臉晦道：“腎主氣, 雲娘弱，還是要注意保養子，不可貪多。”

這回紅臉的換了柳雲, 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鑽進去。

洪娘子偏過頭，假裝看院子裏咕咕的老母。

老大夫非常有自知之明, 起告辭。

等他走後，院子裏只剩下柳雲和洪娘子, 柳雲也急匆匆告辭。

“等等。”洪娘子住, 端起石桌上的桂花糕遞過去, “我多問一句，那位真的是你夫君？”

不怪洪娘子多慮，實在是雲娘當年來青雲鎮時, 整個人著疲態，眉眼間有種游離于世外，看淡生死的超。

親口說是被人拋棄才來的青雲鎮，拋棄的不就是的夫君嗎？

怎麽現在忽然又和好了。

柳雲安地拍了拍洪娘子，“之前的事，是我誤會他。蹉跎三年，實非他一人之過。”

三言兩語代事因人作祟，害夫妻兩人異地，去了失憶的事，只說現在仇家已經盡數認罪伏法，故而他才得以尋到的下落。

洪娘子聽完，倒覺得有幾分可信。

早覺柳雲非尋常婦人。行止從容有度，不疾不徐，談吐清雅如清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生出親近之意。

孤育子，不懼流言，亦不囿世俗眼，堅持不再嫁靠男人以覓棲息之所。

遇事從容，舉措得當。待人接，不卑不。進退之間，皆顯章法。

洪娘子見過縣令婦人，雲娘某些時候無意識散發的氣勢比太太還要令人生畏。

而那個男人……

洪娘子問過自家夫君，得到的是他非等閑之輩，絕不可招惹，還囑咐自己千萬不要摻和兩人的事。

洪捕頭甚至不允許提起雲娘的夫君，像怕極了他。

要知道，夫君可是連面對亡命之徒時都能面不變，沖上去扭打的人。

不過，也能理解。

上回去幫雲娘制止他時，只被他冷冷看了眼，頓時遍生寒，雙。

朦朧暗沉的天也毫不減他目中的威懾力。

到底是京城來的人，氣質卓然，與衆不同。

洪娘子雖被自家夫君警告，可人心是長的，和雲娘相識三載，頗深，怎麽也要問個清楚明白，以求安心。

柳雲承的，含笑謝過。

洪娘子依依不舍拉住柳雲的手道：“你怕是在青雲鎮待不久了，我舍不得晚晚呢。”

還想著以後能不能和柳雲做個親家。

柳雲眼眸彎彎：“若是有緣，自會再見。”

洪娘子跟著笑，“說的也是，將來說不定我家小子能考進京城，屆時你們可得招呼我們一家人，別嫌我們人多吃你們家的糧。”

柳雲接過手裏的桂花糕，促狹眨了眨眼：“看在這盤桂花糕的份上。”

洪娘子笑著趕走。

柳雲走回自己的院子，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與隔壁隔著的那堵牆被全部拆，種上了一片竹林連接兩院，又在竹林修了一條青石小徑蜿蜒穿竹而過。

小徑盡頭，竹影斑駁見豁然見半畝方塘，荷葉田田，碧波瀲滟，倒映晴空萬裏，取自柳暗花明之意境。

臨水池畔一座六角亭半竹煙，飛檐輕挑，紅柱靜立，坐在其間賞魚觀竹，委實愜意。

一座小小的庭院景造便可見大家設計，足以說明主人的份非同尋常。

柳雲站在小徑末端，借竹掩蓋形，剛好見嚴珩一手持紅木托盤往書房走，托盤裏裝著剛熬好的藥，他手裏還提著一個布包。

只見嚴珩一路過六角亭時將手裏的托盤放在石凳上，走到臨水的欄前左右搖頭，確認無人後將布包散開，把藥渣倒進湖中。

這麽小心，連藥渣都要理掉。

柳雲等他走後，疾步亭。

水面上僅浮了幾黑乎乎的樹枯葉，完全無法辨別出藥材，而亭子兩旁皆是高石，沒有下腳之，更無法打撈殘渣。

柳雲半瞇著眼。

嚴珩一雖然平日裏話多，看上去大大咧咧，實則機敏異常，不該說的，一個字都別想從他裏挖出來。

還有那個李玉，見過一眼便覺得此人老持重，沉穩可靠，與嚴珩一子相反。

這兩人在面前俯首低眉，恭敬謙順，可在面對洪捕頭時卻不自覺出居高臨下的命令，散發著久居上位的氣勢。

一個外事管家，一個院護衛頭領，居然能讓一縣捕頭退避三舍，實在是太奇怪。

那作為他們的主人，明斐的份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嗎？

柳雲暗暗記下可疑之，不聲觀察。

無長，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們花費如此心思做局來欺騙。

何況相間的細節是很難做假的，明斐了解，甚至比自己還深。

日頭西移，下面人過來說明斐回來了，柳雲端上桂花糕去找他。

“嘗嘗看，洪娘子的手藝遠近聞名，你有口福了。”

住一塊香的長條糕點放在趙明斐的邊，指尖蔥白比蒸出來的糯米更白膩。

趙明斐垂眸銜住糕點，囫圇吞了下去。

柳雲的指尖還未來記得收回，就被含住不放。

堅微涼的牙關攫住指節，溫潤的舌尖裹住指腹，兼施，睫羽。

趙明斐眸幽深如譚，齒間輕碾，結滾溢出低笑：“好甜。”

柳雲手不功，耳尖飛紅，意順著指尖蔓延上心頭，燎得周熱。

“你還吃不吃，不吃算了。”惱地別過臉，目落在剩餘的桂花糕上。

趙明斐見真惱了，果斷放開。

“吃。”

柳雲學乖了，這回把桂花糕塞進他裏就松手。

得虧洪娘子切得大塊，一頭一尾相距一指長，再也沒有被他抓到過。

一疊桂花糕見了底，柳雲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喂太多了，明斐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

“你沒事吧。”柳雲端起杯子問他：“要不要喝點水？”

眼神小心翼翼，好像做了壞事一樣害怕。

趙明斐接過手裏的茶盞，扯出一個笑，“吃點東西能有什麽事？你喂我，我還覺得不夠。”

柳雲眨了眨眼，還以為剛剛是自己生出錯覺。

正巧外面嚴珩一在敲門。

“你先回去，等晚膳我去你。”趙明斐掀開茶盞，抿了口涼茶。

柳雲轉開門，嚴珩一見是，立刻低頭避讓。

離開時回頭看了眼，對上明斐的視線，他溫地彎了彎眼睛。

應該是多想了。

嚴珩一進屋後，聽見陛下問：“走了麽？”

“走了。”

嚴珩一重新打開門，再度確認皇後娘娘的背影已消失在月門。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嚴珩一連忙轉頭。

趙明斐猝然蜷劇，間發出渾濁的嘶嗬，大口大口地桂花糕混著膽生生從裏吐出來。

他的額角青筋暴突，五指指節發白死死扣在一旁的檀木桌緣，指尖摳進卯裏迸出珠。

嚴珩一嚇到趕過去替他拍背，剛上就背脊止不住痙攣，冷汗衫。

他面不忍道：“陛下，您這是何苦，跟娘娘說一句不吃便罷。”

趙明斐年時養在江太後名下，每次折磨鞭打他過後，總要賞他一塊甜點心吃，約其名打一給一個甜棗。

打得越狠，給得越多。

在很長一點時間裏，甜食都和罰挨打綁在一起。

對于其他人來說甜是好，是希，于他而言是苦難，是懲罰，

自從趙明斐掌權翻後，再也沒有吃過任何甜的東西，他本人也拒絕嘗試甜。

趙明斐此時此刻嚨裏嘗不到一點香甜的滋味，滿是酸腐腥氣，每一次幹嘔像鈍刀刮過肺腑，仿佛要把他的靈魂都從裏扯出來，摔碎在地。

他恨啊。

恨江念棠從沒注意過他不吃甜食，亦或者本不在乎。

可是，他更恨自己。

是他自作孽，把推得遠遠的，令築起心牆，他現在不得不借用別人的份來接近。

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他趙明斐認。

趙明斐捂住翻滾的腹部，面容冷峻地直起，接過嚴珩一手裏的錦帕掉邊的污漬。

“收拾幹淨，記得通風。”

他冷冷丟下這句話，起繞開地面的髒，回廂房沐浴更。

等會還要一起用晚膳，不能讓江念棠看出端倪。

“咦，你怎麽開始熏香了？”

柳雲見明斐喜歡吃桂花糕，特意跟隔壁洪娘子每日討要一碟，幸好這玩意兒做起來不費事。

趙明斐面如常吞下最後一塊，反問：“你不喜歡？”

“倒也沒有。”柳雲歪著腦袋四打量：“就是覺得夏天熏香有點奇怪，不會覺得悶嗎？”

趙明斐長臂一攬，攫住的細柳腰，將人帶到自己懷裏。

“夏日易出汗，書房裏來來回回都是人，我怕熏到你。”

柳雲的雙臂順勢搭在他的肩膀上，湊到他下前佯裝輕嗅：“好像是有點，哈哈哈……你別撓我的腰，我怕……”

清脆的笑聲像銀鈴搖晃，回在空寂的書房裏，又猝然而止，轉細碎的低。

趙明斐放開江念棠，擡手替整理好微敞的襟口，微涼的指尖在緋紅細膩的面龐上反複流連。

他的眼神沉得發燙，嗓音也如熔漿般炙熱。

“今晚等我過去找你。”

灼人的鼻息噴灑在上，被迫燒了起來。

柳雲離開的時候，嚴珩一恰好端著藥往裏走，見到依舊畏懼地低眉，視線避讓。

肩而過時，他忽然道：“夫人，下次桂花糕可以給我和李玉留一點嗎，我們也想嘗嘗味道。”

柳雲點點頭。

邊走邊想，怎麽他們一個個大男人都吃桂花糕，有這麽饞嗎？

嚴珩一進書房的時候，趙明斐已經吐完肚子裏的東西，正在銅盆前淨手洗臉。

他放下東西，練地打開門窗，焚香去味。

趙明斐走到桌前，將碗裏的藥一飲而盡。

苦的藥味下去，緩解了腹部絞疼。

他忽然問：“趙焱到哪裏了？”

嚴珩一道：“算算時日，這兩天就該到青雲鎮了，要攔住他嗎？”

趙明斐丟下手中空的瓷碗，沉悶的撞擊聲敲打著嚴珩一的神經。

“不用攔。”趙明斐聲如寒冰：“朕在這恭候大駕。”

今晚的星子格外耀眼，整個天幕像被點燃似的。

被點燃的不止有星空，還有一對長久未親近的男。

輕紗紅帳，燭火搖曳，纏絞繚，至死歡愉。

柳雲有點不住他的熱，勉力睜開迷的眼，嗓音如風葉般求饒：“還沒好？”

趙明斐在殷紅珠上淺啄幾下，“再等等。”

柳雲等啊等，等到亮堂的火漸漸暗去，蠟淚如的眼淚般流了一地。

燈燃盡了。

室驟然暗下來。

他終于停止作。

柳雲被他摟在懷裏，意識即將陷混沌時聽他問了一句。

“念念，你我嗎？”

柳雲累得不想回答，頭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拱，如同尋找庇護的，躲開擾人的噪音。

趙明斐不厭其煩地把拔出來，一遍又一遍問這個問題。

柳雲被他問得煩了，語氣敷衍道：“。”

趙明斐驟然僵，的話像兩軍對戰前的鼓聲，一聲重過一聲，敲在他的心門上，回全。

五髒六腑因為這個字集躁起來，震得他渾抖，熱沸騰。

趙明斐眼裏的幾乎要溢出來，溺斃。

然而皮下的在某一個瞬間猝然凝結冰，冰渣子化做冰針游走全。

萬箭穿心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疼，疼得他呼吸都斷了一截。

趙明斐不甘又痛苦地抱住睡的江念棠。

他清楚地知道。

的不是他。

他每一刻自以為是的幸福，都是來的。

他是個小。

走了不屬于他的東西。

越他，越證明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