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凝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是被凍醒的。
十二月底的申城,如往年一樣冷,輾轉間被子在從后背了條,室的冷空氣扎扎骨,像極了六年前夏夜機場的空調風,重新彌散在邊——
那些白而亮的燈,剛摘下助聽沒多久,還不太習慣聽見這個世界的凌野,和他被楊夏帶進安檢通道時,留回頭的一眼又一眼。
這場夢是如此真實。
以至于溫晚凝睜開眼睛時,最先的,竟然是陡然從強進黑暗中的不適。
沒見面的這幾年,想起凌野的次數屈指可數。
以前忘了從哪里看過一句話,人本就不可能忘記真正在乎的人。
所謂的想不起來和記憶模糊,只是因為你潛意識里覺得這個人本就可有可無,或者犯了自己都于承認的錯,在化記憶的過程中,順便把對方給抹掉了。
坦白來說,應該算是后者。
二十歲剛出頭的時候,溫晚凝的善心就像夏天的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撿個孩子像撿了條小狗,一開始新鮮得不得了,買服買漂亮球鞋,高高興興當娃娃打扮,回申城趕通告的空隙攏總沒幾個小時,還特地開車到人家訓練的賽車場,以家里人的名義請楊夏全車組喝茶,比親姐姐還像姐。
從春末國F4開賽,來申城各大卡丁車場閑逛的歐洲育星探并不,凌野的績足夠耀眼,即便是還在耳道手的恢復期,已經有不人遞來了橄欖枝。
溫晚凝當然也與有榮焉。
在很長的一段日子里,每次從外地回家,看見凌野遞過來的新名片上那些閃閃發的歐洲一線強隊,都會在年略顯含蓄的科普中張大。
沒有其他人能分喜悅,只能夸張地抱著凌野的腰蹦蹦跳跳,直到年的臉紅得要滴出來,輕聲告饒。
凌野那時候剛恢復聽力不久,英語能力和六七歲時不相上下。
別說去歐洲后進車隊該怎麼出績,就因為語言問題,被其他年車手霸凌的概率也極高,估計連口飯都吃不上熱的。
這樣顧慮的人是,突然把凌野送出國的人也是,其名曰在眼前晃著心煩,不送走不行。
真正的理由難以啟齒。
讓在那個夏天每次見到凌野的臉時,都忍不住想起那個荒謬的早晨——
畢業大戲的第二天。
經久不息的掌聲和喝彩,將整個禮堂口都的鮮花,這些都已經了昨天的記憶,留下來的只有宿醉,和一雙依然走不太了直線的。
溫晚凝趿上拖鞋走出臥室,沒看見人,餐桌上一碗醒酒湯加了糖,還冒著熱氣。
昏昏沉沉喝了沒幾口,漲麻的下刷過一陣刺痛,猛然酒醒。
想起前一晚,還未開燈的客廳門廊,爛醉的以為自己還在演戲,攀上邊人的脖子,試圖吻上那雙繃的薄。
而那個不說話的凌野,沒躲。
這種覺相當微妙。
很激對方救過的命,也無比欣賞他上某些珍貴的品質,但這種僅限于資助人和被資助人,掌握生殺大權的姐姐和乖順的弟弟,容不得半點逾矩。
雖然是在不清醒狀態下主的吻,對方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止,甚至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凌野不僅如所希的那樣,默默接了的疏遠,甚至還緘口不言,連半句相關的話題都沒有提過。
但溫晚凝還是覺得古怪而不適。
像是一顆本來完鮮的紅蘋果,只要發現了它上的一小塊瘢痕,從此無論再怎麼努力地把瑕疵藏在手心,壞掉的部分還是壞掉了,本不可能忘記。
有楊夏那邊把關,出國的手續推進得飛快,幾乎是逃命般地進組,再在最后一刻愧疚心覺醒,去機場看了他一眼。
天蒙蒙亮,溫晚凝看向天花板上約約的頂燈廓,恍惚間又想起了幾周前參加林宙的飯局,在大雨中和凌野重逢的那一刻。
這六年里,除去那些鮮亮麗的圍場賽報,凌野過得怎樣?
剛到歐洲時被欺負過嗎?
有試著……聯系過嗎?
對怨恨更多,還是無奈更多?
沒想起這些事前,還可以把重逢時凌野的神理解為陌生,一如偶遇好多年未見的故人。
可現在,卻突然弱下來,唯恐在對方心中,怨恨已經超過了那一點點激的分,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只是道德要求。
溫晚凝越想越覺得悵然,拉開窗簾,從枕頭下面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轉移注意力。
向下翻看消息列表,回了兩條周芙的工作消息。
今天稍晚些有個電影資訊訪談,后天下午是林宙的《春夜》第二次試鏡,搭檔男演員從許嘉樹換了別人,人選到時候再看。
溫晚凝回了個收到,退回通訊錄界面時,意外看見新置頂的深頭像上亮起了紅點,連呼吸都了一拍。
抱著最差也不過是節目沒法錄了的心態,屏息點。
凌野:【不忙,晚飯剛吃過。】
【下午一直在測新車,手機被收走了,剛看到。】
【之前丟的行李箱寄到基地公寓來了,沒被撬開過,別擔心。】
溫晚凝看得怔住。
凌野的語氣如往常一貫的平靜,問什麼答什麼,完全沒提起熱搜的事。
不僅沒有半分預想中的緒,甚至還專門安了,之前的行李箱風波安全解決,沒人會說他們的關系。
昨晚的夢作祟。
對方態度越好,越覺得愧疚,原先按“他沒看見”準備好的關心套話也噎在了間,這頁怎麼也翻不過去了,頭腦發熱地往槍口上沖:
【你最近刷過微博嗎?】
還在編輯下一條消息時,對面很快回了一條語音,溫晚凝拿起手機,湊到耳邊聽。
凌野那邊十一點鐘,約有輕微的風聲順著電流吹過來,像是在戶外。
“姐姐看到這些,會覺得困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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