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凌野是他見過的最有天分、最冷靜，也是對自己最狠的年輕同仁。

F1從不缺天才，但足夠完階層越的天賦，這麼多年以來，何塞就只見過一個凌野。

他從小在歐洲練卡丁車，一路順風順水。

現在圍場風頭正勁的人氣車手，幾乎全是他年時代的玩伴，甚至還和幾位在低級別賽事中做過隊友。

大家發展軌跡相似，簽的都是頂尖車隊的青訓，彼此之間本談不上嫉妒一說。

可凌野不一樣——

哈斯從北歐巡回賽挖來的野路子車手，十幾歲之前的比賽經歷一片空白，偏偏就有一手無視雨雪路況開掛的過彎本能，簡直神乎其技。

進哈斯之后換了瀝青賽道，凌野只適應了兩天，最快單圈就已經比何塞的個人紀錄快了足足半秒。

兩人年齡差不多，都有圍場很罕見的東方統，經歷又天差地別，天然就了摯的對照組。

起先兩人不同隊，變量太多，只能稍微比比每場比賽的完賽績。

等到凌野轉會梅奔后，何塞最后一層遮布也沒了，場均被狠狠吊打，坐實了僚機的辱名號。

捫心自問，他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一直都對凌野的席位頗有偏見。

總覺得這人簡直太有心機，城府深不可測，諂和挑釁都讓他給包圓了，就是為了吸引自家領隊的注意。

就比如，凌野轉隊前一個賽季的沙特站大獎賽，梅奔p房的位置離發車線極近，旁邊的巨幅電子板上不時切換著賽事贊助商的廣告。

一練開始前，凌野上哈斯的白賽車服穿了一半，袖子系在勁窄腰間，戴著耳機在外圍慢跑熱。

跑到他們這邊時不知看到了什麼，腳步突然漸緩，直至停下。

何塞騎著板車剛串門回來，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除了一塊廣告屏一無所獲，“哥們看什麼呢？”

他跟凌野用的是中文，對方沒道理聽不懂。

可凌野就是不愿多跟他解釋，只淡淡說了聲“沒什麼”就走了，氣得何塞心中暗罵了好幾句拽什麼拽。

連續三天，整個沙特站的比賽周末，凌野在這附近出現的幾率極高。

倒也不是為了社自薦，他始終心不在焉，目游離于人群外，一直莫名奇妙地往那片藍上飄——

某個以代言人換得快而聞名的啤酒品牌廣告，正逢百年慶典，寶藍的底上，歷年的全球代言人集合了一片，各種的漂亮面孔眼花繚。

除了C位，后面的人臉沒一張幸免于難，全都被LED屏切割了模糊的像素塊。

真沒什麼特別的。

但凌野的神之專注，惹得安德烈都往那邊看了好幾眼，詢問何塞廣告是不是線太亮，會不會影響他的駕駛狀態。

余里，凌野的視線還定在那兒，好像對安德烈說了什麼并不關心。

何塞抱著撇，冷嗤一聲。

周日晚上的正賽結果一出，他影不影響難說，凌野才是真的全然沒一點影響。

熱到要暈厥的沙漠城市賽道，那輛77號的白涂裝賽車就像打了一樣，毫不把防在前方的老牌強隊放在眼里。

凌野的表現無懈可擊，將手中這輛稍顯糙的哈斯推到了極致，幾個彎道連超兇猛，讓方解說都陷了失語狀態。

最終線絕殺，打破了豪門車隊十幾年的一位壟斷，斬獲了F1出道以來的第一個個人分站賽冠軍。

沖線結束后，沙特站標志的豪氣大型煙火騰空而起，金紅一片。

按照圍場慣例，首勝的車手會在一位標志線停靠之后，原地燒胎旋轉，劃出規整的甜甜圈胎軌跡向全場觀眾致意*。

問題就在于，凌野停得實在是太早了。

且不說被絕殺的正好是當時梅奔的一號車手，他停車的位置還正好懟在梅奔p房邊上，后畫圈的引擎聲一響，后的幾位車手都只能連連后退。

年僅二十歲的新晉冠軍，還是出于哈斯這種圍場寒門，沒人在意他這個反常的停車位置。

就算是有人看出來了什麼，也只是當一個梗笑笑，吐槽是人就有興到失態的時候。

而何塞是真的要氣炸了。

特地把凌野的甜甜圈遠遠拍了張全景圖，連著幽藍廣告屏和激爬上鐵網的哈斯機械師們一起，把照片發給眾多好友，邀請大家一同痛罵極品茶男*。

直至那年七月，凌野真的拿到了梅奔的合約。

夏休期間，嶄新的搭檔組合宣。

黑青配的77號賽車服和頭盔首發，何塞和凌野一起，特地被派回申城做活。

凌野向來不是喜形于的格，斂得天上有地上無，可有見在先，何塞還是覺得他滿臉小人得志，暴發戶還鄉。

活一結束，他連半分鐘都不愿意再和新隊友一起待。

走到場館后門，正為還得共乘一輛車回酒店而煩著，凌野突然開口，“我要去見個人，一會晚點回去。”

解風到讓人難了，果然是心機男。

“……你真的假的。”

直男之間的矛盾，何塞話說得直白，“躲我的話大可不必。”

凌野一挑眉，“我躲你干嘛。”

“是真的有人要見，不騙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結很輕地滾了一下，向來冷漠繃直的邊，甚至勾起了一個很淺的弧度。

當然不是給何塞的，是給那個人的。

和國的小朋友約會就說約會，過夜就過夜，搞這麼清新俗。

何塞嘖一聲，“那一會司機先送你過去唄，哪個酒店？”

“不用，”凌野單肩利落背上包，像是沒聽出他話里的揶揄，“我自己搭地鐵去。”

“……”

何塞嫌棄，“遠到打不起出租車了？”

“不是錢的問題。”

“那你說說是什麼問題，讓你這麼大熱天。”

凌野抬頭，目拋向遠方，“我以前一直乘地鐵回去，都習慣了。”

他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通卡，夾在修長手指間晃了晃。

像是有些年頭了，表面的樂卡已經多有劃痕，邊緣的被磨白。

凌野話里用的是“回”這個字。

何塞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口誤，后來再看見那張卡，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