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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喧》 第2卷 番外 你的聲音(完)

提示音響個沒完。

仿佛一小串明亮的煙火,在他掌心里噼里啪啦。

什麼耳機,什麼音箱。

什麼音樂。

生存需求以外的東西,除了,他連想都沒想過。

可溫晚凝這樣說,他又覺得聽聽也好,聽的話去哪兒做什麼都好。

凌野線抿高,一句回復打了刪刪了打,最后還是只引用了那句提問,答得板板正正,【以后摘了助聽才能用。】

溫晚凝:【不急,慢慢來。】

他是就事論事,而人卻從他的話里品出了些低落,安的強度轉瞬升級。

【為了慶祝你戴上助聽,我們打個電話吧。】

凌野心一拍,條件反地回:【不行。】

溫晚凝有些詫異:【為什麼?】

春節后,凌野的手機被拿去修過,老舊的設備幾乎被翻新了一遍,碎蛛網的屏幕也平整如新。

手機聲音壞了是假的,溫晚凝應該早就知道了,可從頭到尾就沒跟他提過,全當這事不存在。

從那天以后,他就恥于再向撒謊。

凌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聊天框,手指得死,怕真的打過來,更怕,掙扎了好一會,才把真話出來。

【人聲還不太行。】

他又頓了頓。

【能聽見,但反應不過來。】

現實比他的想象殘酷得多。

整整五年,辨識語早就了他的本能,當語言驟然回歸到最原始的聲音形態,沒有口型作為參考時,他的理解速度幾乎退化了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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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野用電視測試過。

就算音量開到最大,整個人都趴在屏幕上,只要把頭轉過去,那些簡單的對話就了無意義的音節,要來回重復許多遍,他才能勉強跟上節奏。

溫晚凝稍一思索:【有點像學外語?】

凌野怔了下,為這個跳的聯想,【嗯。】

溫晚凝:【那好辦。】

【網上的漢語教材找一找,每天跟著讀課文。】

【音頻要是不好找,我給你錄。】

他無言地抿了抿

幾乎像他真正的姐姐,周到得讓他不安。

凌野按鍵的手都有點僵了,【我自己找,不用這麼麻煩。】

溫晚凝秒回:【覺得我不行?】

【我科班出,普通話一級甲等。】

怎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隔著屏幕,凌野耳廓紅了大半,卻憋不出話為自己辯解,【沒有。】

【就是不想讓你更忙。】

溫晚凝似乎也察覺了他的無措,彈了個“哦”字過來。

跟其后的,是獨屬于那個除夕前夜的賽車場,只有他們兩個才看得懂的約定:

【對世界冠軍的投資罷了。】

難關尚在,春天仍未到來。

可凌野還是在垂眸看清那四個字時,難以自抑地掀起角,輕笑出聲。

他指尖翻飛,第一次回得這麼輕快,很矜持地自謙,仿佛面對的是楊夏俱樂部里同齡人的吹捧,【哪有世界冠軍戴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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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輔助,再好的技都會帶來疼痛和耳鳴,適應需要時間。

可集訓近在眼前,沒那麼多時間留給他循序漸進。

醫生說長時間的聲音刺激可能有效,凌野就愿意堅持,哪怕日夜不休,讓被機械放大的尖銳雜音刺進他的耳朵——

忍耐,適應。

練習,無數次重復地練習。

永不放棄。

這是凌野選擇的路。

自那天后,溫晚凝好像又忙了起來,和他之間有聯絡。

凌野沒找到合適的人聲材料,索把床墊拖到了客廳,挨著電視,兒頻道二十四小時開著,強迫自己去聽那些夸張的畫片對白。

做俯臥撐鍛煉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甚至在夢里,他都在無意識地跟著復述。

凌野怎麼也沒想到,溫晚凝居然真的給他錄了課文。

每個長度在兩分鐘左右,噔噔噔發過來,從一到五排開。

錄制發送時的文件,播放時的解碼失真,再加上他的助聽

三層損耗之下,人的聲音帶著悶悶的電流音,像是罩著一層不明的紗。

但播放鍵按下后,凌野還是聽傻了。

他捧著手機,臉頰無意識地了屏幕,如同新生的雛鳥,腔急劇起伏,眼睛一眨不眨。

從這一刻起,畫片被取代,來自溫晚凝的錄音無限次地循環著。

播放,暫停。

播放。

暫停。

錄音說一句,他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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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野幾乎被馴化,只要聽到的聲音,就能條件反般對出下一句。

“我是溫晚凝。”說。

“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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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前的一個半月,原本的聽覺神經在逐漸恢復,凌野對助聽的適應力飛漲。

幾次重新調配下來,音頻里溫晚凝的聲線也在隨之變化,機械味一點一點褪淡,更清澈,也更真。

的聲音是這樣嗎,好像是,也好像最多只是相似。

想給打電話,想要再見到

這種念頭越來越焦灼。

長跑的時候會走神,在楊夏那里開模擬的時候,也會忍不住胡思想,凌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只好為溫晚凝發來的那些聲音文件設置了解條件:

每周只能打開一個,不能貪。

這天五點半,凌野照舊早早起床,飛快洗漱完換好服,蹲下系鞋帶,準備出去跑步。

手機就放在鞋柜的臺面上。

隊前最后一個清晨,正好是星期一。

主界面里,循環了上千遍的第四個音頻播放完畢,終于得到了主人特赦,單曲循環結束,切到下一首。

還是悉的電影對白腔,念的還是同一本中文教材。

估計是隨手翻的靠后面的課文,講的是冬至,句子比之前復雜多了。

北半球各地晝最短、夜最長的一天,太點由此開始南返,以后的每一天,都會停留得更久。

課文之后,是長達數秒的空白音。

以為是播放卡頓,凌野將指間的蝴蝶結系,起拿好鑰匙,準備將進度條拉回最開始,熄屏出門。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消散了。

因他指尖輕到屏幕的一瞬間,溫晚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毫無上下文的兩句話,很有一貫跳的風格,隨而輕快,像只是一時興起的鼓舞。

但凌野確信,這是對他許久前那句自嘲的回應——

【哪有世界冠軍戴助聽。】

他說。

“你戴助聽,那世界冠軍就戴過助聽。”

“如果這世界需要一個奇跡,那你就是這個奇跡。”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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