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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明月

裴風酒合上門, 沿著廊道朝前走去。

月華淡淡，映出長廊盡頭男子清冷的側。他負手而立，對月無言。

裴風酒嘆了口氣, 道：“已經睡了。”

半個時辰前，看起來仍然懵懵懂懂的小人兒, 在半哄半騙之下又臥著綺枕沉沉睡去, 好似對滿懷依賴，毫無戒心。

明蘿夢這一日也累極了。不僅是因為那一杯被人算計而醇烈的酒，又在海棠園中尋尋覓覓許久，更是因為人心叵測——

宴上的神經始終久久繃, 不得放松。

裴風酒到底是持重可靠的長公主, 片刻就尋好了理由。與解釋自己為裴神玉的妹妹一事，又道如今已過宵，勸先在裴府暫歇一晚。

明蘿夢只是神溫靜地聽說完，似乎對這場巧合毫不意外, 并和快地接了。

也或許是實在太乏倦了。

就像是疲憊的小回到了香的窩中, 不由卸下防備，卻顧不上去想太多。

靜靜地臥在枕上, 小手搭在枕邊，上蓋著裴風酒給掖好的被子。烏睫垂墜，像是疲憊的蝴蝶棲落, 聲而輕。

“阿酒, 我相信你。”

裴風酒看著漸漸安睡如只貓兒般的, 心中忍不住生出些憐惜和負疚。

如今立在裴神玉跟前, 也不由帶了幾分踟躕：

“阿兄, 你是如何想的呢？”

讓明蘿夢在府中留宿, 自然也是裴神玉的授意。可裴風酒卻約清楚, 輔國將軍府邸的人對眉眉十分在意。

“朕已派人讓將軍府知曉此事。”

裴神玉眉間微攏，卻態度鎮定。

他自然知道最好的做法應該是送回將軍府中。然而裴神玉潛意識早將視作自己的貓兒，第一反應就是將帶回自己邊小心照料。

戌時宵，然而彼時尚未日落。

馬車中，他小心翼翼地將擁在懷中，而的頭枕靠在他的心口之上，小貓睡得又乖又香。

裴神玉著垂落下如緞子似的烏發，終于能夠肆無忌憚地垂目注視著所之人，而毫不遮掩眼中深沉的意與占有。

他已很久沒這樣細致地看過。

若非路有盡頭，他甚至希可以一直如此安靜地擁在懷。

之后，就是將錯就錯。

“可是……”裴風酒言又止。

他們如何會安心讓明蘿夢夜宿別家？

更何況裴府也不過是個幌子，他們如今的份本就是偽飾。今夜后哪怕無事發生，魏夫人也定會起疑。

除非——

“帶的是朕的玉符。”

裴神玉此話一出，裴風酒也忍不住一怔。玉符只為皇室中人所持，而以裴神玉的，必不會遮掩相瞞……

“阿兄，你決定要對眉眉坦白了麼？”

裴神玉回首向，眼中若潭水凝然。

“風酒，朕已經等不下去了。”

月下男人容平淡，卻如落在他上的淡淡月華一般疏涼。眉間也染上了許久未見的疲憊與無力。

裴風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阿兄，要不要喝酒？”

他們兄妹二人，已許久未曾對飲過了，倒不如痛痛快快飲一場。

裴神玉同意了。

“來人。”

他話音方落，從黑夜之中無聲出現一個影衛，半跪在地。

“請陛下吩咐。”

“去命人取府中酒來。”裴神玉淡聲下令，話音方落，那人就如風一般沒了影子。

酒很快就來了。

酒是好酒，只是喝酒的人心不在焉。而裴風酒人如其名，嗜酒卻又飲酒而疏狂，不覺吐出心聲。

“阿兄，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因何所困，但只要我能幫上的，定在所不辭。

……我相信阿兄，一定能夠得償所愿。”

相對于晚年逐漸昏庸的先帝來說，裴神玉于是亦兄亦父。

龍朔十三年時，東宮及冠，六月父皇就溘然崩逝，彼時在西北歷練，匆匆趕回，卻已經錯過了那個多事之秋。

而對往事不甚清楚，只約從宮人口中知道，那一年兄長似乎痛失所，十分消沉。

三年來他始終死寂如枯井，也印證了這一點。

直到明蘿夢的出現，才再次在兄長的眼中看見了一亮。就像是將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截浮木那樣，執著而又有了希。

而從來好若泰山沉穩的裴神玉，也只有在面對與眉眉有關的事時才會無措，就像是終于尋覓到了世間至寶，卻又小心翼翼不知該如何對待。

那甚至是，幾乎沒有看見過的兄長。

裴風酒深吸了一口氣，舉杯勸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阿兄便喝個痛快，借酒聊以解愁吧！我先敬兄長一杯。”

裴神玉目中浮過疏淺輝，也舉起酒觴，與杯：“善。”

二人漸對飲。

酒濃清香月有，不知多久，酒盞又是一空。

裴風酒打了個酒嗝，眼神逐漸迷離。遂念叨道：

“只……只要阿兄你待眉眉好，我一定會助你……抱得人歸……”

裴神玉輕扯。

“那便借你吉言了，小酒。”

此刻，裴風酒已有些喝醉了，然而裴神玉卻仍是面容平淡，似乎飲酒如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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