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明冷靜道：“元公公。此失儀，貴妃令我送出宮。只是抗不從命，我也只好如此。”

元蒿點點頭：“原是如此，辛苦硃明大人了。”

二人談之間，崔道嫵卻借機掙了宮人的鉗制。

咬了咬牙，將自己的袖無聲扯開，又狠狠掐了一把手心。

在所有人都沒有意料之下，崔道嫵已跌撞伏跪在圣駕之前。子香肩半，鬢發半散，如水蛇一般彎折著軀，眼尾暈紅，看起來也有幾分嬈之姿。

哭著地向車駕之上俊無儔的天子，啜泣道：

“陛下！陛下，小冤枉，未曾想過傷害貴妃，還陛下垂憐辨明……”

可當男人緩緩睜開眼時，崔道嫵的哭音卻忽然一噎。

只因天子眼底流出的是萬尺冰封，與雪寒之下翻騰的殺意。

他薄輕啟，只冷冷無地吐出一字：“滾。”

崔道嫵僵愣在原地。

一時無人料到，圣上竟如此怒，一時之間所有人皆噤若寒蟬。唯有元蒿怔了片刻，飛快反應過來。

“崔娘子沖撞圣駕，還不快快送出宮去！”

宮人們諾諾應是，忙將地上的子拉走。而這次崔道嫵卻像是木偶傀儡一般，毫無反抗之意。與此同時，的背后也一點點地滲出冷汗。

天子從來冷淡寡淡，何曾見過這般憎然而凜冽的眼神。

就像是……想要把千刀萬剮一般。

一場鬧劇結束，元蒿心中不由嘆了口氣，又令宮人們匆匆抬輦，繼續往蓬萊池的方向行去。

他如今也算是看出來了，能讓天子這般寒然怒，唯可能與貴妃有關。也不知崔氏竟又如何膽大包天，做了什麼不利于貴妃之事。

可解鈴還須系鈴人，如今龍被如此怒，也只能由貴妃來了。

……

賞荷宴盡，賓客逐去。

明蘿夢卻并沒有選擇回關雎宮，而是重臨水邊，執意獨上蘭舟。

“我獨自待一會。”

“可是娘娘，小舟不穩，您若是有半點閃失，該如何是好……”

“是啊貴妃娘娘，還是讓奴婢們陪著您吧。”

宮婢們忙慌慌張張作攔，像是將當做易碎瓷一般。明蘿夢每走一步，邊的人就跟著，寸步不離。

明蘿夢不由微惱，如同一只微微炸的矜貴貓兒。

“本宮的話，究竟還算不算得數？”

向來溫溫的寶貴妃難得發作，眾人支支吾吾，終是不敢違逆地退開了。

見們乖順下來，明蘿夢緒稍平，又安了一句：

“無妨，不放船繩，我就在上頭待一會兒。”

“拂春姐姐，我們該如何是好？”

見貴妃兀自上了小舟，小宮娥們哭著臉，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拂春卻心嘆一聲，如今硃明大人不在，貴妃邊并無衛，若有丁點意外們也難以防范。

貴妃弱，哪怕是獨自登舟，也足以讓們膽戰心驚。

也只能速速去稟告陛下了。

可才回過頭，卻見天子輿駕已至。

*

明蘿夢輕提裾，登上雀舌小艇。

綠波漾，芙蕖花開，清香勾纏縈繞了一。半俯子，手掬起一捧清水，冰涼自指尖落，驅散了心中的躁意。

像是重回水鄉的烏篷船上。

年喪母之后，就常喜歡安靜待于唯一人的幽閉一隅。最好遠離塵囂，最好臨水。而小船之上，也就了常流連之。

因為唯有如此，才能遠離那些流言蜚語。

此后雖斗轉星移，時過境遷，已不是早年那個稚哭的小娘子，可這喜好卻延續了下來。

的娘親，也很江南景。

也正因如此，哪怕后來有機會遠走上京，也沒有選擇離開。而最后也葬在了那片朦朧煙雨中，與青山共眠。

此時天際如人醉后酡，烏金墜。

在這輕輕搖晃的小船上，明蘿夢沐浴在夕之下，整個人披上了一層溫的橙薄紗。烏睫輕垂，凝視著湖漣漣，碎金閃爍其中。

“眉眉？”

一聲悅耳的男子清音在耳畔邊響起。

輕而，不足以驚起正迷離而彷惶的。卻令慢吞吞地回頭，揚起脖頸。

男人逆而來，形頎長，目清淺而緩。

小貓漉漉的眸子中仍帶著一脆弱，又怔了怔，細聲道：“君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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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蓮心

許是一人靜坐出神, 在這水波輕搖之中，竟然連他登船而上的足音也未曾察覺。

男人踏舟中，見如此模樣, 心中生出幾分痛。

“眉眉。”

子著睫羽，聲也輕如羽。

“陛下怎麼來了……”

“朕擔心你。”

裴神玉掀袍坐于面前, 低頭著眸中仍有一彷惶的貓兒, 低聲道：

“為何自己躲起來。”

他的聲音若玉石沉靜墜潭，又如涓涓細水，流淌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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