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殿大概是后宮之中最為清靜的一殿宇。

簾櫳皆遮, 窗扉日夜常閉。

殿沉寂得落針可聞，仿若纖塵也全在地上，連附近的蟬鳴都要比別的更安靜一些。

縱然先皇后慈, 撥了不宮人到瑤殿伺候。可樂平公主不喜喧鬧，故而也只有幾名宮人能夠近侍奉。

而此時, 一段不知曲目的小調卻自閨閣之, 幽幽出。

裴素月坐在妝鏡之前，用手慢慢捋著青。

子姿態慢，自然，那一段歌謠也是哼出來的。

顯而易見, 的心很好。

有著一張姣好的面容, 只是因長久的避，而略顯蒼白失了，瓣也淺淡如櫻。

但平心而論，裴素月也是個人。

后的宮人輕輕出聲道：“殿下, 您今日打算梳什麼發髻？”

“我要去見晏南。”裴素月看著鏡中的自己, 微笑道：“給我打扮得素雅一些，再取那支芙蓉玉釵來。”

姿態甜, 仿若天真純粹的，將去見意中之人，而春心盈一般。

瑤殿中所有人皆知, 樂平長公主喜歡玉。

并不鋪張奢靡, 好綺羅珠寶, 卻唯獨喜歡以玉伴, 故而廣羅玉制之。所用玉碗玉梳, 連每日棲睡之枕, 也是以一塊青玉打就。

若是有人不小心磕半點, 就會遭最為可怖的懲罰。

近歲，雖長公主這喜好才淡了些，然而裴素月的潛意識中也仍喜歡用玉制的東西。

宮婢緩緩道：“……是。”

裴素月若是不發火的時候，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溫嫻靜的妙齡子。面容白凈，態纖窈，四肢細得驚人，有弱柳之姿。

兩丸清水似的眸中黑白分明，看人總是淡淡的。

可裴素月到底只是表面。

表面看似毫無危害，然而實則里卻是黑了的芯子，帶刺的荊棘。

裴素月時被不知名姓的卑賤宮人生下，在雜草荒蕪之長大，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后來哪怕被皇帝想起而記玉牒，敕封為六皇，所的環境也仍未有多改善。彼時那名宮人已死，連世上最后一個關心可憐的人也不復存在。

而因為前面的皇子皇，皆是母家出顯貴，唯有像個異類，也排于。

不過是皇上酒醉之后臨幸的產，而那名命薄的宮人最后究竟姓甚名也并有人知曉。連大臣的子也可以肆意欺侮，宮人也自然敷衍怠慢。

直到裴素月七歲那年。

傍晚時分，從崇文館回來，神麻木，捧著一堆垃圾似的狼藉。它們是出尊貴的皇嗣和臣子臣們所玩弄而相傳，最后‘不慎’撕裂的書頁。

裴素月蹲在水邊，安靜而冷漠地凝視著湖面中的自己。

突然覺得了無生趣。

湖中人面蠟黃，骨瘦如柴，裳也洗得陳舊發白，難怪與那些天潢貴胄看就像是在看里的雜蟲。于是將本已破敗的書頁撕得更加碎，擲池中。

已不在乎是否會有人看見苛責。

也不在乎明日夫子又會如何偏袒那些王孫，懲罰于。

就在在想池水該有多冷的時候，后一道蕭疏的聲音卻突然傳來。

“你是孤的皇妹吧。”

裴素月回過頭去，卻僵在了原地。

年神平靜無瀾，骨相極為優越，形也比同齡之人要削高許多。他生得分外俊，袂潔白如新雪。

他垂目來，如神人俯瞰凡間，帶著疏淡的憐憫。

昭武太子為皇后所生，生來就是龍髓，貴不可言。太子由太傅單獨授業，并不在崇文館學習，很早就常出宮察民與在外歷練。

而裴素月份卑微如草芥，因此也不曾見過對方。

偶爾聽到宮人議論贊揚，說太子寬仁有聲名，哪怕連最刻薄尖酸的宮人，都會對東宮出向往之。

可裴素月卻不信。

這個污濁的世上，怎麼會有能夠用冰雪來形容的人？

可當裴神玉出現在面前，卻信了。原來竟當真有這樣如月輝、白雪那樣皎潔干凈的人。

哪怕只看一眼，都會讓到自慚形穢。

之后，就從一個無人在意的落魄皇，變為記在懿安皇后名下的樂平公主。雖皇后不久便病重逝去，生前卻待十分慈祥親和。

而大公主疏朗，也不曾對有過芥。

裴素月覺得自己本該到滿足，可多年以來，卻仍然時常心中空落。

只因神祇遙在云端，也想企及。

可的靈魂卻在七歲那年，就早已墮在了那片湖水之中。

……

裴素月著妝奩之中的玉芙蓉，喃喃低語道。

“你說，程公子何時才能想起我？”

的希墮空后，就已經很佩玉。

只是元日宮宴之上，心不愉而乘馬車出宮之時，仍然戴的是這一只玉釵。

也因此在幽暗巷道之中，被狂徒盯上，更險遭玷污。

只是那時，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書生卻而出。

月映照在他冷厲的眉眼之上，更襯得男子清冷如月。他看起來像是讀書之人，可拳腳卻孔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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