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灑掃的婢話音剛落，凌蕪便搶先一步，皺著眉頭低聲提醒道：

“王妃，這些側妃個個明得很，專挑王爺不在的時候來找您，定然沒安什麼好心！”

姜姝寧神淡然，目平靜地轉向那婢，語氣不咸不淡地問道：“趙側妃可有說找我何事？”

婢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王妃，說……說是特意來給王妃您奉茶。”

奉茶？

姜姝寧眉頭微挑，心中泛起一疑。

趙若晚為明正娶的側妃，給一個負“逃犯”份的子奉什麼茶？

“讓進來吧。”姜姝寧淡淡開口，揮手示意婢前去傳召。

不多時，主院前廳便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伴隨著窸窣的細響。

趙若晚緩步走進，停在姜姝寧面前。

低垂著眼簾，姿態恭順，似乎刻意收斂了所有鋒芒。

“妾見過王妃！”趙若晚屈膝福，行禮時畢恭畢敬，態度謙卑得近乎諂。

姜姝寧靜靜打量著，心頭莫名升起一荒謬之。

一個名門出、明正娶的側妃，竟對這個頂著王妃名號、實則份尷尬的子行如此大禮。

事出反常必有妖，趙若晚此番舉，分明是有所圖謀！

“不敢當，趙側妃還是喚我寧兒姑娘吧。”姜姝寧聲音不大，卻著一疏離的清冷，“不知趙側妃找我有何事？”

趙若晚子一僵，抬眼瞄了姜姝寧一眼，又迅速垂下。

“妾……妾有事跟王妃商量，還請王妃借一步說話。”

語氣變得有些吞吐，下意識地朝一旁寸步不離的凌蕪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姜姝寧心下了然。

轉向凌蕪，揮了揮手：“凌蕪，你先退下吧！”

凌蕪聽了，有些不愿應道：“是，王妃。”

待凌蕪的影消失在門外，前廳里只剩下姜姝寧與趙若晚二人。

姜姝寧重新看向趙若晚，眉梢微挑：“趙側妃，如今沒有外人，有話不妨直說。”

姜姝寧話音剛落，趙若晚竟“噗通”一聲跪在面前。

子微微抖，頭顱幾乎要埋進口，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和抖：“王妃……妾從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請王妃不要介意！”

從前沒把姜姝寧這個相府嫡放在眼里。

可如今王碧珊死了，霍嫻月被送去靜月寺，兩個門閥嫡，竟然因為算計姜姝寧而落得如此下場。

蕭凌川手腕之狠辣，令人心驚膽寒。

他本不在乎那些門閥的臉面，更不在乎這些側妃的死活。

他只在乎他想護著的人。

趙若晚這才意識到，姜姝寧在景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若想在景王府中繼續立足，甚至保全命，必須與姜姝寧修好關系。

否則，王碧珊和霍嫻月就是的下場！

“趙側妃，你起來說。”姜姝寧輕描淡寫地開口，聲音毫無波瀾。

對這些勾心斗角不興趣，也不想和蕭凌川的側妃好，更不想和們為敵。

與們牽扯，只會徒增麻煩。

趙若晚如蒙大赦，急忙撐著地面站起，臉上還帶著淚痕。

討好又驚恐地看著姜姝寧，像是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又了姜姝寧的霉頭。

“王妃，妾和王側妃、霍側妃們不同！”趙若晚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急切而堅定，仿佛急于表明自己的立場，又似在與那二人徹底劃清界限。

指尖絞著袖，子微微前傾，聲音中著幾分急迫：“們府，是家族與陛下之命，暗中監視王爺。而妾不同，妾府，是真心想與王爺結為盟友！只要王爺點頭，趙家定當傾盡全力，助他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姜姝寧驀然想起，趙家是蕭凌川皇叔雍王的母族。

當年先帝登基，手段狠辣，踩著手足尸骨才就帝位。

雍王因年僥幸躲過一劫，卻被發配至遠離京城的貧瘠封地，無詔不得京半步。

他的母族趙家自然不甘心就此沒落，始終尋找機會攀附其他皇室脈，妄圖東山再起。

前世，他們選擇依附瑞王；今生，瑞王鋃鐺獄，趙家便將賭注押在了蕭凌川上。

“趙側妃，這些話，你該去對王爺說。”姜姝寧語氣淡漠，不帶一緒。

“妾何嘗不想對王爺說？”趙若晚苦著臉，滿眼無奈，“可妾本沒有機會！”

嫁王府數月，見到蕭凌川的次數屈指可數，且每次皆有其他側妃在場，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未出嫁前，信心滿滿，自恃姿出眾，又有娘家撐腰，定能讓景王對另眼相待。

然而，現實給了一記響亮的耳。

景王從不給半分單獨相見的機會，每每前往主院拜見，換來的皆是冷聲拒絕。

無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轉而求助于姜姝寧。

“你是想讓我幫你制造與王爺獨的機會，好讓你說服他與趙家聯手？”姜姝寧挑眉，清冷的目落在上。

趙若晚忙不迭地點頭：“王妃，您放心，只要王爺肯與趙家合作，將來定不會了您的好！”

“好就不必了。”姜姝寧微微一頓，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過，從今往后，你便欠我一個人。若我有需要，你必須償還。趙側妃，你可做到？”

“能，王妃，您大可放心！”趙若晚毫不猶豫地應下，語氣鄭重而急促，“往后只要您開口，妾能辦到的，定當全力相助！”

“一言為定！”姜姝寧淡然頷首，眼中卻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

夜漸濃，蕭凌川如往常一般，與姜姝寧一同用膳。

下人們布好菜，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廳堂只剩下他們二人相對而坐。

姜姝寧夾起一塊瑩白如玉、狀似豆腐的菜肴，放他面前的白瓷碟中，語氣平淡地開口：“王爺，嘗嘗這個。”

蕭凌川并未多想，夾起那塊“豆腐”送 口中。

他咀嚼的作頓了一下，隨即眼中浮現出一抹贊賞：“嗯，這豆腐鮮爽，口即化，確是難得的佳品。王妃的手藝進了。”

“王爺，這可不是豆腐。”姜姝寧慢條斯理地放下象牙箸，“這是用魚做的。”

蕭凌川握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眉頭鎖，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排斥與疑慮。

他素來不喜腥膻，尤其是魚，簡直到了都不能的地步。

“此話當真？”他聲音沉了下去，“可本王本沒嘗出半分魚腥味。”

姜姝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夾起一塊完整的魚，輕輕放他碗里。

魚白，在燈火下泛著溫潤的澤。

“此魚名為流溪魚，是流溪的特產。因其只生于清澈湍急的溪水之中，食水草苔蘚長大，故而質細，毫無泥腥之氣。”姜姝寧抬眼看他，目清澈，“王爺，以后你也可以吃魚了。”

蕭凌川眼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難明的緒。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容：“為了讓本王吃魚，你竟如此費心。姝寧，本王很是。”

“王爺言重了。”姜姝寧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掩去眸中所有的緒，“這道菜的做法，是趙側妃告訴我的。而且，這魚，也是趙側妃親自下廚烹制的。”

頓了頓，仿佛不經意地補充道，“我聽說，那流溪，正是雍王的封地。雖說地方貧瘠，但山清水秀，養出的魚蝦瓜果，滋味都格外好。”

“趙若晚？”

蕭凌川口中念出這個名字，臉瞬間沉下來，周的氣也驟然降低，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他盯著姜姝寧，眼神銳利如刀，似乎要將整個人都看穿：“你跟，何時走得這般近了？”

迎上他的目，毫不避，甚至還出一個淺淡的微笑：“王爺，這府里攏共就這麼幾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子久了，說上幾句話，不也正常嗎？”

拿起湯匙，慢悠悠地舀了一勺湯，吹了吹熱氣，才反問道，“怎麼，難道王爺想讓我在這王府里，一輩子都不跟其他人說話嗎？”

姜姝寧的話語里帶著一若有似無的譏諷，像細小的針，輕輕扎在他繃的神經上。

“自然不是。”蕭凌川生地吐出幾個字，隨即垂下眼眸，不再看，也掩去了他眼底那道一閃而過的寒。

這頓飯的后半段，在一種詭異的沉默中結束。

用完膳，蕭凌川一言不發地起離開。

藏錦閣里，趙若晚正坐立不安。

當聽到下人通報王爺駕到時，臉上的驚惶瞬間被狂喜所取代。

滿心歡喜地迎出去，以為自己的投誠終于換來了回報。

然而，還沒來得及屈膝行禮，就對上了一雙淬了冰的眸子。

蕭凌川神冷，周散發著駭人的戾氣，仿佛從地獄歸來的修羅。

“誰給你的膽子，去找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