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阿爹你別在這兒吹胡子瞪眼。”

鈞二爺從人群中到魏老爺旁, 扯笑著，暗自咬著牙和他說話。

魏老爺不悅的“嘖”了一聲，這孩子說什麽, 他死活不承認自己有些鬧著變扭。

鈞二爺好心勸他：“被大哥瞧見了, 還以為你不待見明小姐呢！”

魏老爺聽到他的話, 忙四張，見似乎沒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華才松了一口氣。

明黛那孩子是明遠的兒, 兩家能按照期許結為親家，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不待見明黛。

他不過是……

他老老實實地承認他心裏不舒坦，他計較魏欽不回小梅花巷辦婚事，偏要在這小小的院子裏。

“可能是大哥覺得這兒舒服吧！”鈞二爺看著魏老爺說道。

他都沒有忍心說，大哥親能請他和母親來已經算意外之喜了, 哪好意思再強求別的, 更何況因著木樨街地方小, 流水宴還挪到了小梅花巷, 知足吧！

不過就算鈞二爺不挑明，魏老爺自己也知道, 只是下意識的逃避罷了。

他沉默了片刻, 眼中流出一悵惘, 但很快又打起神, 臉上帶著笑, 喜慶日子不好人看出他的愁緒 。

魏老爺輕咳一聲, 說起正事, 低聲問：“人都安排好了？”

鈞二爺也揭過這一茬, 點點頭：“您放心，絕不會讓他們靠近雙柿巷木樨街半步。”

魏老爺擔心大老太爺一家來鬧事。

雖然鈞二爺不覺得他們敢來惹魏欽的眼,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按照魏老爺的吩咐找人看著他們。

他剛說完，來人傳話。

“太太請老爺，二爺過去，吉時到了。”

時辰雖趕，但每一節俗禮都按照規矩辦了，戌正一刻正是算好納徵的吉時。

兩家只隔了一堵牆，魏老爺和二爺三爺便帶著一百二十只擡盒繞了西城整整一圈才來到雙柿巷。

木樨街周圍幾條街巷的民居燈火通明，大家閑著無事聚在街邊瞧熱鬧。

蕭太太見狀立刻吩咐現在就擺宴席，請附近鄉民們去小梅花巷吃夜宵，就算如此，還是有很多人留在這兒看魏家送了多聘禮。

聘禮中應有的豬牛羊，布帛絹，銀錢金玉，都置辦齊了，說出去只怕沒有人敢相信這是短短幾個時辰準備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沓沓的地契，和一對大雁。

浦真站在門口唱著禮單名錄，而擡盒已經從明家院子堆到大門外的石階上。

他聽著衆人看到大雁時發出的驚呼聲，聲音更越發洪亮。

等他報到田莊鋪面時，喧囂聲已經快要將他的聲音蓋住。

明黛正趴在窗戶後面，驚奇地盯著院子裏的大雁看。

在房裏陪的原吉安和方素瑤相視一笑，方素瑤開口道：“聽說是大爺親自中的。”

明黛聞言，更加抓心撓肝，這必是在郊外獵得的，怎麽不帶一起去玩呢！

都沒有見過他騎馬獵。

許是的目太灼人，隔著一層紗窗，站在大雁旁的甄安回頭看了一眼，往窗邊走。

兩人尋了安靜的地方說話。

甄安素日瑣事纏，明黛其實沒有想勞煩他來幫忙。

但甄安想著，若是他不來，邊可沒有一個親人了。

明黛知道他的心意：“謝謝哥哥。”

“與我何曾需要這般客氣？”甄安心中嘆息，著明快的眉眼，猶豫片刻，“你一定要仔細想清楚。”

明黛認真地說：“哥哥，我心裏有數的。”

甄安其實也沒有阻攔的理由，看過聘禮他清楚魏欽對的重視，只怕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超過他的這份心思。

不過，想起在渡口遇到魏欽的事，他還是想提醒：“魏欽他深不可測，你自己要多長點心。”

明黛微微一愣。

魏欽和提起過在渡口遇到了甄家的船，知道他是去接解閣老，但是這些話不好同甄安講，想了想，先點點頭：“哥哥放心，他不會傷害我的。”

甄安笑了笑：“還未親已經向著他了。”

明黛指指院中籠子裏的大雁，提醒他，聘禮收下，按本朝律法，他們的婚約已經算數了。

甄安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嘆時間過得太過，好似從啼哭的嬰孩長到如今出嫁的年紀不過是眨眼的瞬間。

他道：“我知道你這幾年過得不開心，希將來你能快意的活著。”

他一直自責是他這些年忙著外面的事，忽略了家裏，這才導致如今的局面。

明黛從來沒有怪過他，他又無法左右自己父母的決定。

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忘記他和姐姐們曾經對的照顧。

意識到氣氛過于沉悶，甄安拍拍的肩：“趁著這間隙睡一會兒。”

明黛本睡不著，神抖擻地熬到次日中午才瞇了兩刻鐘，很快被起來梳妝。

繡娘們連夜趕工出一件大紅通袖袍，們不愧是百閣的繡娘，如此著急的工期依舊趕出如此的吉服。

明黛生得白皙，穿紅不顯俗氣，反倒與容相得益彰，再戴上蕭太太準備的金冠，腰間系上掛有金鑲寶玉玎珰七事的碧玉窄帶。

整個人富貴明豔，麗人，人挪不開眼睛。

明黛沒有父母，只要將自己裝扮好，等著魏欽來接便好。

吉時到，就聽著原佑在門外高喊一聲：“新郎來了！”

鞭炮齊鳴，人聲鼎沸。

“姐兒。”百宜忙把團扇遞給。

明黛舉起團扇遮面，眼前模糊，耳邊嘈雜，聽不分清，心裏開始有些張和慌。

直到一道豔紅的影子出現在扇面後方，悄悄落下團扇，向來人。

魏欽亦是一大紅吉服，豔麗的紅襯得他英俊威嚴，明黛從未見他穿著如此鮮豔，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耳邊響起哄笑，才回過神，趕忙用團扇擋住紅撲撲的臉蛋。

魏欽長眸含笑，握著的手，把牽巾的一端到手裏，扶起來的一瞬間，在耳邊道：“明黛我們回家了！”

明黛心頭一，眼眶酸脹，跟著他的腳步。

也是有家的人了。

木樨街魏宅的後院一直無人居住的正房做了新房，大抵是心急，花轎沒有再繞圈子，而是直接從雙柿巷擡到木樨街，轎夫刻意放慢腳步，也只用了一刻鐘。

馬鞍，拜家堂，房，順利無阻。

魏老爺和蕭太太難得都是一臉喜氣，他們實在沒有想過魏欽會請他們坐在正首禮。

不過彼此心知肚明，這是為了明黛的面。

魏欽自是無所謂，但他不希給旁人落下明黛不他父母待見的印象。

魏老爺喝蕭太太已經自己調節好了，就算是沾明黛的，他們也不介意。

魏欽沒什麽朋友，魏老爺和蕭太太親友無數，就算是臨時收到請帖，也盡數赴宴，高朋滿座，好不熱鬧。

原家自然也了邀請，原大嫂子冷眼瞧著魏老爺和蕭太太，心裏已經估算過一遍，這場婚儀辦下來用了多銀兩，更重要的是魏欽聘禮中的鋪子田莊是魏家的還是他自己出的。

若是魏家的，那便是公中産業，對鈞二爺的聘禮一清二楚，深吸一口氣，心裏盤算著要找蕭太太談談。

而蕭太太正被魏老爺喊到一旁：“你認識那位老先生嗎？”

蕭太太順著他指引的方向看過去，搖搖頭。

那一桌位置，仔細瞧了瞧不僅不認識那位老先生，那一整桌的客人，都沒有見過。

兩人心中奇怪，雖是流水席，但前來赴宴的大多是親戚和附近鄰居，或是城中有的商號。

那一桌實實在在是陌生的面龐，不過既是流水席，也不會計較誰來賀喜了。

“瞧著不像是尋常人。”

這才是魏老爺找蕭太太的原因。

兩人正商量著找來魏欽詢問，那桌的客人已經起準備離開，蕭太太見狀連忙推了一把魏老爺：“快去看看。”

魏老爺連忙過去，還未靠近，就被跟著老先生一同起的同桌的人攔住。

不等魏老爺開口，解道機先制止了護衛：“請魏老爺過來說話。”

魏老爺一愣，認識他？

蕭太太留在那兒招呼賓客，正被原大嫂子的話惹得惱火，冷笑一聲：“原家嫂子太心了。”

剛說完，芳媽媽突然小跑過來，湊到耳邊低語。

蕭太太臉一變，放下手中的酒盞：“原家嫂子多吃些酒，旁的我們日後再談。”

說完便匆匆離開。

“欽哥兒的老師？”蕭太太驚疑地看著魏老爺。

見魏老爺仍是一臉震驚，只會默不作聲地點頭，心中更生疑，從前教過魏欽的先生，他們都認識，還有什麽老師？

蕭太太腦海快速轉，忽而瞳孔微，猛地看向魏老爺：“這般年紀，莫不是欽哥兒的……座師？”

魏老爺神激，不敢宣揚，角翕，著聲音：“正是那位！”

“欽哥兒呢？”蕭太太第一反應便是找魏欽詢問清楚，他知不知道他的座師來赴宴。

“大爺去了新房。”

他們找不到魏欽，只尋到浦真的影，浦真打了個酒嗝，連忙捂住，拍了拍臉，從嚨裏出幾個字。

“這才什麽時辰！”魏老爺和蕭太太心裏焦急，異口同聲地說，“去把大爺喊出來。”

魏欽還沒有來得及做什麽，此刻明黛正在淨房沐浴。

他抱臂垂眸靠在屏風旁，聽著水聲，腳尖微點地，擡手緩緩解開領口盤扣，轉繞過屏風方才起淨房簾幔，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