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急了，雨點子像是冰雹似的砸在皮上，有種被尖銳刺傷的疼痛。

男人掌心的黑傘牢牢向傾斜。

哪怕這在旁人看來十分怪異。

沈朝霧輕輕抿了抿，仰頭看向男人凌厲分明的下頜，這才發覺周京渡的臉無論看多次都讓人驚嘆。

刀削斧鑿般的五線條，濃眉漆黑而長，一雙黑眸比繁星還要閃亮，他總是沒什麼緒。

最起碼，沈朝霧從他的臉上，很難看出生的表。

冰塊臉——

想。

這很不討喜。

“周京渡。”低笑一聲，在雨夜中，噼里啪啦的雨聲混著沈朝霧的聲音。

周京渡耳尖止不住發。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你小時候一定很不討喜吧？”沈朝霧笑著說了一句。

“……”

周京渡扯了扯，“怎麼說。”

“你總是面無表，像是誰欠了你八百萬似的，別人看見你這幅樣子，肯定恨不得遠離你。”

沈朝霧想了想，又繼續道，“就算心里不討厭你，面上也不敢跟你親近，別的小孩子玩的時候，你可能會被他們孤立。”

小姑娘嗓音清泠。

在嘈雜的雨夜中卻極穿力。

周京渡慢吞吞瞥了眼，眼里的緒是臉沈朝霧都看不懂的。

他低笑一聲。

似乎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話。

“沈朝霧，你太小看他們了。”周京渡眼里沒什麼笑意。

他慢慢開口，“我們這個階層，即便是小孩子，他們也都聰明，知道我的地位遠遠凌駕在他們之上，他們只會小心翼翼地供著我，不敢疏遠孤立我，恨不得把他們最的玩和食都捧到我面前供我挑選。”

“大人們從小就教育他們——得和我混好關系。”

“我的一個笑臉就決定了他們家族后十年的興衰。”

沈朝霧“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也太中二了吧。

周京渡抿了抿薄，殷紅的彩頓時泛白。

他面無表道，“你笑我。”

“沒有。”

“我聽到你笑了。”周京渡眼珠子轉了轉，已經不想理會沈朝霧了。

“你是壞蛋。”周京渡一字一頓道。

沈朝霧:“……”

怎麼又變壞蛋了。

沈朝霧死活不認這個頭銜，“你可以說我是，但是不能說我是壞蛋。”

“……”

周京渡不理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傘面上，濺起一朵一朵的小水花。

周京渡已經了全。

水漬滲心剪裁的西裝，然后打襯衫，最后毫無阻礙地滲進皮。

渾都發冷。

分明是盛夏的季節，不應該涼得這麼快。

上了車之后，周京渡打開車載空調。

暖氣團地飄過來。

發冷的四肢才微微有些緩和。

他覷了眼坐在副駕駛的沈朝霧，見正在系安全帶，周京渡沒忍住說了一句，“你現在應該用不著系安全帶了。”

“那怎麼行。”沈朝霧一邊說著，一邊“咔噠”一下把安全帶進卡槽。

“我怕死。”

沈朝霧認真道。

這種認真的樣子其實很容易讓人發笑。不管是出于覺得沈朝霧可，還是其他的什麼角度。

可周京渡沒笑。

他靜靜地盯著小姑娘的臉，慢吞吞道，“這是個好習慣。”

沈朝霧眼睛亮了亮，“是吧，你也這樣覺得。”

“上次靳堯也載我了，他說我多此一舉。還說他開車很穩，不會撞到我。”

沈朝霧臉頰氣呼呼地鼓了鼓，“他懂什麼，氣死我了。”

沒有注意到車里的溫度頓時冷了半截。

男人的眸底發沉，漆黑而黏稠，像是章魚吐出來的墨，讓人心頭發寒，找不著北。

可沈朝霧被周京渡慣壞了。

見男人抿著一言不發，沈朝霧眨了眨眼，超絕鈍力。

“周京渡，你怎麼了？”

“……”

周京渡一言不發。

沈朝霧繼續道，“你不是生病了吧？我剛剛都說了，不要給我打傘，你看看，現在淋壞了吧。”

小聲嘟囔著，“被甩臉子的可是我。”

周京渡:“……”

他心里嘆了口氣。

算了。

沈朝霧懂什麼。

跟計較不是一件榮的事。

周京渡踩油門，單手打著方向盤，黑勞斯萊斯黑夜中。

地上的水泊濺起漣漪。

就像是男人這顆早就無法平靜的心臟。

“沈朝霧，其實你很有本事。”周京渡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說。

沈朝霧正打著瞌睡，聽到男人這句話不解其意，“我怎麼有本事了？”

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

“這個世界不缺漂亮的人，哪怕你的貌漂亮到極致，但對男人這種生而言，非常漂亮和漂亮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沈朝霧點點頭，心想這倒是。

男人可不挑食。

他們的大腦完全被下半控制。再風霽月的男人私底下也都會為了人而瘋狂。

人天生就有主宰男人的權利。

是的。

沈朝霧一直這樣認為。

“然后呢？”好奇地追問下去。

“孟星熠肯為了你自殺，是我沒有預料到的。”周京渡垂下眼皮，他扯了扯嗤笑一聲。

“真沒出息。”他低聲呢喃。

“靳堯也為了你變了一行尸走。”

周京渡低低一笑，清冷的嗓音含著刺骨的寒意，“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個小明星退圈，也是為了你。”

“沈朝霧，他們明明和你接的時間并不長，可都為你放棄了他們最貴重的。”

“生命對孟星熠來說重要，事業對靳堯來說重要，星途對傅鳴來說重要，可這些東西在他們看來都沒有你重要。”

周京渡沉默幾秒。

車里暖氣吹在沈朝霧臉上，不自覺地眼皮就沉重了。

好困。

好想睡覺。

沈朝霧想，這個周京渡嘰里咕嚕說什麼一大堆的，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周京渡不知道沈朝霧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本沒聽他的話。

他自顧自道:

“沈朝霧，你到底有什麼魔力？”

沈朝霧驚醒，眼皮子陡然睜開，茫然道，“啊，你說什麼？”

周京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