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爺盯著地上那一堆玉核桃的碎片，仿佛又回到了慘烈的戰場。

半生戎馬，他有敗績，平沙關戰，是他一生的恥辱。

三年前，三月初，胡人大舉進犯邊疆，燒殺搶掠。

他奉命鎮守涼州。

大敵當前，新運來的一批軍糧，卻被摻了大量的沙土。

老公爺震怒，大戰在即，糧草不足，軍心必。

責任必要追究，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籌措軍糧，穩定軍心。

他派出了最信任的宋恒毅，去往距離涼州不遠的平沙關征糧。

宋恒毅不負所，七日便征集了三千斤糧食，他先派了一支小隊往涼州城運送糧草，自己則留在平沙關繼續征糧。

老公爺大喜過，都已經想好了給宋恒毅的嘉獎，誰料，一群百姓跑來軍營外告狀，說宋恒毅蠻橫搶糧，不僅不給錢，還打死了很多無辜百姓。

這些百姓拖家帶口，衫襤褸，聲淚俱下地控訴，十分令人信服。

老公爺然大怒，親率一支輕騎趕往平沙關，捉拿宋恒毅。

宋恒毅被卸了甲，免了職，老公爺親手給他上了枷鎖。

“你太讓我失了！”

他的軍隊無論走到哪里，都秋毫不犯，深百姓戴，他怎麼能容忍宋恒毅敗壞他的軍紀和名聲？

宋恒毅極力辯解，但老公爺什麼都聽不進去。

押送“犯人”回涼州的路上，出了意外。

一支胡人的騎兵好像準掌握了他們的行蹤，在一險要的山谷，包圍了他們。

老公爺只帶了五百騎兵，寡不敵眾，節節敗退。

這個時候他才猛然醒悟，中了敵人的離間計！

生死關頭，是宋恒毅以一擋百，始終護在老公爺的左右。

老公爺逃出生天，宋恒毅戰死沙場。

這位沙場悍將，直到戰死的那一刻，依舊拔如山。

這一場戰，他折損了兩員戰將，除了宋恒毅，還有跟隨他多年的副將韓誠。

現在回想起來，老公爺懊悔得抓心撓肺，恨不能濺當場。

事后，他親自查明，那群百姓收了錢，污蔑宋恒毅。

是他剛愎自用，偏聽偏信，害死了剛直不阿的宋恒毅。

造如此慘重的損失，老公爺自覺無法向皇上代。

更無法想象真相被世人所知后，他這個大周第一將軍的名還能不能維持。

他不恥地在戰報上撒了謊。

編出了一場慘烈的遭遇戰。

宋恒毅為他犧牲的結果沒有變，但他把自己的責任，摘得一干二凈。

愧疚，心虛，怕被人察覺的驚懼，三年來沉重的負罪，一直折磨著他。

他從未向人提起，是因為于啟齒，更在乎自己的面。

今晚當著自己的母親，他將真相和盤托出，在心頭的重量，突然間輕了不。

老公爺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清明的眼，眼中奔波而出的怒火，令他膽寒。

“母親，兒子也是萬不得已，您得理解我，我不是單單為了自己，是為了整個國公府！”

“混賬！”

老太太渾厚的呵斥聲，震得窗欞都在嗡嗡作響，抄起拐杖狠狠地砸在老公爺的上，抖的指尖指著他，像是一柄審判他的利劍。

被拐杖砸中的額頭迅速紅腫起來，老公爺的面頰火辣辣的，活到快五十，還要被母親打罵訓斥，頓覺面掃地。

可他不敢辯解，甚至希老太太罵得更狠一點，好減輕他的負罪。

“造孽，造孽啊！”

老太太一想到為孤的宋挽初，全的力氣都卸掉了，頹然癱坐在榻上。

“我是老糊涂，老糊涂啊！”

后悔，不停地捶頓足，“我還地去求皇上的圣旨，把挽初嫁給了害死父親之人的兒子！”

當年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老公爺的贊同，老公爺還上書懇請皇上追封宋恒毅為正三品將軍，牌位凌霄閣供奉。

都是愧疚心在作怪！

可是做這麼多又有什麼用的，挽初的父親，永遠都回不來了！

“我們全家都欠挽初的，一輩子都欠挽初的啊……”

老太太淚流滿面。

“當貴妾已經夠委屈了，你竟然還要把本該屬于的主母之位，奪走送給俞慧雁那個小賤人！梁旭，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無無義的兒子？”

“母親說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挽初是個好孩子，當得起這個主母，可長公主翻臉無，萬一把這件事抖落出去，不僅國公府面不保，兒子的仕途到影響，宋家和咱們家，也要因此而結仇！”

老公爺沒和長公主打太極，就是太清楚的狠辣毒，才不敢賭。

只得忍著惡心，將俞慧雁迎進門。

長公主此舉，無外乎就是想拉攏國公府，作為他日對抗太子的強有力保障。

老太太深知，家族榮耀，比個人喜好重要得多。

閉上眼，燭火照亮疲憊滄桑的臉。

再次睜眼，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既然不能違逆長公主，此事倒也不是沒法子。”

老太太緩緩道，“我有兩個法子，你自行選擇。”

“母親請講。”老公爺急切問道。

“長公主的目的就是要把俞慧雁給塞進國公府，作為與咱們家之間的聯結，你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誰娶都一樣，舟兒已經有了挽初，正好川兒也沒娶正妻——”

“這怎麼能行？”

老太太話沒說完，老公爺就強烈反對，“川兒人品貴重，怎可娶一個貪的兒？他以后要朝為，清白的名聲可不能讓一個人給毀了！”

他振振有詞，字字句句都是為梁嶼川的未來考慮籌謀。

老太太的臉一寸寸冷了下來。

“你這個當父親的，未免太偏心！川兒的名聲要，舟兒的名聲就無所謂了？”

老公爺一聲不吭，他知道自己偏心，但他偏得心安理得。

老太太還知道，老公爺一直在幫梁嶼川謀劃求娶凌公主。

皇上絕不會讓自己唯一的小兒委屈，若梁嶼川真能娶到凌公主，那他必定被封為世子。

可文武雙全，出類拔萃的，明明是梁嶼舟。

他未及弱冠，就隨老公爺出兵剿匪，一日之連取八大悍匪的首級，被皇上盛贊為年將軍。

皇上已經有意向，封梁嶼舟為世子了。

封世子，是國事也是家事，皇上尊重老公爺，老公爺這個當父親的，一直沒有表態，圣旨也就一直沒有下達。

“還有一個辦法。俞慧雁一定要嫁進來，那就讓當妾，把挽初扶正。如此，長公主那里也算有個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