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綿沿著長長的宮道,往乾元殿的方向走去。
晨熹微,東方既白,太快要升起來了。
一切都好似和往常一樣,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冬日的晴天。
可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陸斯鴻登基了,從太子變了皇上。
皇后變了太后,了新一任的皇后。
和陸斯鴻的關系,也多多地改變了。
皇帝和皇后,注定無法像尋常夫妻那樣相。
也不知是不是懷孕的子會變得多愁善,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
乾元殿停了先帝的靈。
一眾皇子,凌公主,王親貴族,都按照各自的份和品級,跪在靈前,掩面哭泣。
陸斯鴻跪在離棺材最近的位置,安靜地落淚。
他的眉目深沉冷峻,帶著驚險大戰后的鎮定和威嚴,可眼底卻藏著深深的哀痛,又不得不忍克制。
他是一位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可帝王的份束縛著他,讓他在巨大的悲痛中,也無法盡地釋放。
程思綿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看到陸斯鴻落淚。
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太后由于悲傷過度,哭暈了幾次,皇親等幾次過來勸,依舊堅持守靈。
走到靈前,程思綿跪下,“臣妾給皇上請安,給太后請安。”
陸斯鴻一早命人準備好了厚厚的團。
“皇后請起。”
他親自把皇后扶起來。
但程思綿要立刻就跪下去。
為皇后,先帝的長媳,要做所有皇親的表率。
停靈的這七天,一天都不能缺席。
陸斯鴻比跪得更靠前一點。
程思綿目下垂,忽見陸斯鴻到背后的手。
抿了抿,心中生出一甜,小心翼翼的,左右張了幾眼,才握住了那只手。
男人的大手,包裹著的手,握住。
兩人的手互相傳遞著溫,彼此溫暖。
前半日是守靈,后半日是和尚道士誦經作法。
午后禮部的員持,程思綿得以休息。
先送太后回宮,陪太后用了午膳。
桌上擺的,全都是清淡的素菜。
程思綿沒什麼胃口,只一道腌酸蘿卜脆爽可口,吃了一小半。
太后看著略顯蒼白疲倦的臉,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閃過一抹喜。
“綿綿,你是不是有了?”
“兒臣也是幾天前,在挽初的提醒下才得知,在東宮的時候,已經讓玉禾來把過脈了,玉禾說脈象有力,兒臣懷的,是個很健康的寶寶。”
程思綿眼神溫暖,憐地了自己的小腹。
“喜事,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哀家等會兒要親自去給先帝爺燒紙,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太后熱淚盈眶,一把抱住了程思綿,抖的手著的頭和背。
“先帝的喪禮還要持續一個月,事多繁雜,該免的禮節都免了,能給下面人去做的事,就給下面的人去做,才有子的人經不起勞累,綿綿,萬事都要以你的子為重,先帝他會理解的。”
“多謝母后對兒臣的恤。”
太后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挽初!不顧自己的命,代替你為陸斯鳴的俘虜,是為了我大周的脈!”
程思綿點點頭,“挽初的善良和膽識,無人能及。”
雖不在現場,可事后聽凌公主的描述,也覺得驚心魄。
陸斯鴻險些對陸斯鳴妥協,是挽初憑一己之力,穩住了整個危險的形勢。
昨晚若無的壯舉,歷史可能要改寫。
“挽初一直都很勇敢,比任何人都活得轟轟烈烈。”
太后由衷地贊,“哀家要賞,重重地賞,還有陣前為皇上斬殺高家父子的梁旭和梁嶼舟……”
程思綿只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事了拂塵去,深藏功與名,挽初和梁嶼舟,不需要任何賞賜。
他們擁有彼此,就是給對方最好的獎賞。
……
夕下,寒冷獵獵。
卸去了鎧甲的梁旭,不似戰場上那般英姿颯爽。
他的皺紋增多了,額角悄然生出白發,像是個普通的,老去的父親。
他雙目含淚,看著對面的梁嶼舟。
神采奕奕,俊逸非凡,一道袍,又給他增添了出塵的仙人氣韻。
看著他,就像是在看年輕的自己。
從前,他偏寵梁嶼川,總是極力忽視,甚至否認梁嶼舟和他的相像。
等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時,已經來不及了。
梁嶼舟挽著宋挽初的手,神淡淡。
梁旭尷尬,不知該說什麼。
他已經有三年的時間,沒好好和自己兒子說過一句話了。
看出了他的窘迫,宋挽初用小手指勾了勾梁嶼舟的掌心。
示意他先開口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梁嶼舟抿不語。
“挽初,你和你父親一樣,英勇無畏,是真正的英雄。”
梁旭只好先夸贊宋挽初。
這原本也是他準備說的。
“這是自然了,挽初一直都是最勇敢的,的心也是最純粹,最堅定的。”
梁嶼舟終于肯開口了。
宋挽初蹙了蹙眉。
照這樣下去,話題的走向,可全都變了。
“老公爺,我想去看一下太后和皇后。”
梁嶼舟用幽怨的眼神看著。
宋挽初狠下心,半是命令半是安,“你和老公爺聊聊,我去去就來。”
趕上南梔和素月,往玉坤宮的方向去了。
剩下梁旭和梁嶼舟沉默相對。
梁旭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還是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當時高家軍勢如破竹,氣勢洶洶,你怎麼敢一劍砍了高照,又單挑五萬大軍?”
當他沖皇宮,看到梁嶼舟被幾百人包圍的時候,心跳都快停止了。
就如同當年,他帶著大部隊,在林深找到了傷痕累累的梁嶼舟。
他的四周,躺著七匪首的尸。
他不停地喊著兒子的名字,慌得聲調都變了。
梁嶼舟著他,目幽深,眼底卻泛起一片暖意。
“不畏強敵,是你帶領我上戰場之前,告訴我的話,我敢單挑五萬大軍,是因為我堅信自己一定有后援。”
梁旭張了張,什麼都沒說出來,卻早已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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