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這一次,他沒有辜負兒子的期待。
雖然他早已知曉,現在做一個慈父,已經太晚了。
梁旭拍了拍梁嶼舟的肩膀,什麼都沒說,角含笑。
看著他亦步亦趨離開的背影,梁嶼舟用很小很小的聲音道:“對不起,父親。”
原諒他不能回到國公府,做一個他理想中的,能肩扛四代榮耀的世子。
他的聲音很輕,很快消散在風中。
梁旭用手背著眼淚,步伐堅定,沒有回頭。
“沒關系。”
他的回應,也輕輕地消散在了風中。
……
七天的法事結束后,先帝的棺槨,葬皇陵。
朝堂上,新的天子,坐上了龍椅。
百朝拜。
溫太傅榮升尚書令,統領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和梁文韜同為正一品。
他第一個上奏,要改編高家軍,給出了的建議。
一部分駐守西郊大營,一部分派往北疆,并時寒的軍隊。
陸斯鴻點頭應準。
中書令梁文韜第二個上奏,高家父子擁護陸斯鳴謀反,已經伏誅,但罪不及家人。
褫奪高家的侯爵,所有人打回原籍,非召不得京,子孫后代,永世不得為。
陸斯鴻也應準了。
謀逆,宮,本是誅九族的大罪。
但陸斯鴻牢記父皇叮囑的仁寬和。
剛剛即位,他也不愿意大開殺戒。
至于蘭妃,依舊住在宮中,尊為蘭太妃。
陸斯鳴廢為庶人,圈春泠別院。
他失去了一只手,如同廢人,陸斯鴻也不想取了他的命。
第三道奏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長達兩年未上朝的梁旭,在新帝第一次正式理政的時候,出現了。
他本是保駕勤王的大功臣,朝臣們紛紛推測,他會加進爵,無上榮耀。
梁旭也聽到了這些議論。
可他卻只覺得好笑。
大周不封異姓王爺,他已經是四公之首,手握二十萬大軍,貴無可貴。
再多的功名利祿,都已經是過眼云煙了。
他的奏折驚呆了所有人。
梁旭,錦寧公,戎馬生涯三十幾年,大周第一戰將,立下赫赫戰功的風云人,自請辭去所有職,出兵權,從此只愿當一個富貴閑人。
曾經,他是最在乎面,聲,家族榮耀的人。
如今,他唯一的希,就是用余下的時間,好好培養梁氏一族的后輩。
選出一個能繼承國公府爵位的繼子。
陸斯鴻看著奏折,有那麼一瞬間,他很不舍。
梁旭今年才五十出頭,正是老當益壯的年紀。
陸斯鳴宮的那一晚,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依舊神勇無敵。
他還可以為大周百姓,守衛十年的江山。
但陸斯鴻也清楚,在太平年代,他功高震主的名聲,會不可避免地傳揚出去。
君臣矛盾,會日益凸顯。
梁旭是個明白人,也看得開。
這一點,他比秦封,比高家父子,都看得更通,長遠。
陸斯鴻應準了他的請求。
直到退朝,一眾朝臣也沒有看到睿王的影。
睿王也是輔佐新帝登基的大功臣,沒理由不到嘉獎。
但陸斯鴻知道,在他登基當晚,三叔公就已經掉了王爺的蟒袍。
他還是想做那個無憂無慮的邱道長。
還有梁嶼舟和挽初,他們也會離開。
沒有人會陪他到最后。
現在的他,是孤家寡人。
他是皇帝,他擁有一切,也失去了很多。
除了綿綿。
……
新帝登基,諸事繁瑣。
太后移居壽康宮,皇后住進了玉坤宮。
先帝的嬪妃不多,除了太后和蘭太妃,就只剩下了一位貴太妃,兩位太妃,三位太嬪。
們都搬出了各自的宮殿,住進了更加安靜祥和的泰寧宮。
而新帝除了皇后,沒有一位嬪妃。
本就人不多的后宮,顯得更加冷清了。
現在的后宮,真可以稱之為“六宮空懸”。
陸斯鴻下朝,才進了玉坤宮,就看到程思綿嘔吐不止。
書意正捧著漱盂,伺候漱口。
綺羅輕拍的后背,緩解不適。
“綿綿,可是又腸胃不適了?怎麼不請太醫?”
書意和綺羅對視一眼,忍不住想笑。
程思綿對二人擺擺手,“先出去吧。”
陸斯鴻握著的手,滿臉都是擔憂。
看著他眼下的烏青,程思綿泛起一心酸。
他為新帝,剛忙完了先帝的喪禮,又要理繁雜的朝政,還要為接下來的改革制定大計。
每天只能睡兩個時辰。
“皇上累了吧,臣妾小廚房燉了烏參湯,您喝一碗。”
陸斯鴻想生氣,又不肯對程思綿發脾氣,就只能蹙眉頭。
“綿綿,私下里咱們是尋常夫妻,你一口一個皇上臣妾,是想折煞朕嗎?”
程思綿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在意一點稱呼上的細枝末節。
陸斯鴻,比更在乎兩人的關系,會隨著份的變化,而發生實質的改變。
心中那的一點不安全消失了。
“陸斯鴻,我燉的湯你要不要喝一碗?”
“當然要喝了,吾妻為朕下廚房,朕求之不得。”
程思綿笑了,輕哼一聲,“才不是專門為你做的,是我想喝了。”
烏參湯端了上來。
陸斯鴻喝了一口,“是不是醋放多了,有點酸。”
“嗯,最近特別吃酸的。”
陸斯鴻看了一眼榻上的小幾。
上面擺放的,是一疊杏干,和一盤酸棗糕。
喝的茶水里,也加了一顆青梅。
他的手抖起來,心跳劇烈,一張口,聲音都在發。
“綿綿,你懷孕了?朕要當父親了?”
程思綿凝著他抖的眼瞳,淺笑嫣然,“已經快兩個月了。”
“快兩個月,那豈不是……”
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綿綿就已經懷孕了?
他的頭哽住,一把抱住程思綿,恨不能把進自己的骨。
卻又怕作魯,傷到了的腹部。
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
還是程思綿抱住了他的腰。
“所以,挽初冒著生命危險替換你……”
“是的,救了我們的孩子。從來沒做過母親,卻做出了一個和母親一樣偉大的決定。”
陸斯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不敢再去想宮那一晚的兇險。
“我們夫妻,欠了挽初和梁嶼舟多人啊。”
云深巷。
不大的宅院,幾乎已經搬空了。
京城的冬天太冷,宋挽初想念江南溫暖潤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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