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進宮 你倒什麽都敢說

二十三章

這日上午，耿順出門回來說，路上瞧見宣寧帝往李家傳旨去的隊伍，李宜馨被指為端王妃了。

李太後、李淑妃、歷了三代，李家心心念念那樣久，終于到李宜馨這裏可以從皇宮的正門宮了，過不多久該是下旨封端王為太子了。

崔蘭愔有些想不通的是，放著衛王這樣大年歲還沒親的兒子，宣寧帝只那天托了姚家在遷居宴時安排地方給衛王相看，後續也不問結果，就再沒靜了。

孫婆子過來回不言來了。

下午就去了，不言這會兒來做什麽？

不言是侍，又是的不能再的，崔蘭愔也沒往前頭去，讓孫婆子引著不言來了後頭。

“二小姐好。”不言進門先給問了安。

“是表叔有吩咐？”

不言點頭：“王爺二小姐下午不用過府了，讓我陪著往陳太後宮裏去一趟。”

要是陳太後去，不該是錢和來麽？

“知道什麽事麽？”

不言老實搖頭：“王爺怎麽吩咐我就怎麽說的，別個我也不敢多問。”

“那你等會子，我去換裳。”崔蘭愔往後頭去了。

天越來越熱了，崔蘭愔穿了件玉的潞綢比甲，下面搭了條鵝黃褶，崔蘭愔很喜歡陳太後送的那套珍珠頭花和耳墜，這回仍戴了，清水著一張臉就同不言往宮裏去了。

福寧宮裏還是那麽安靜，太監和宮們來往間都是輕手輕腳的，更不會有說笑。

這回是錢和迎崔蘭愔進去的，“夏姑姑和高姑姑陪著太後在佛堂，崔二小姐稍等一等。”

轉過前殿，就見齊安親自指揮著幾個侍給後殿這邊的窗子換窗紗。

講究的人家，每到換季都要換應景的窗紗，崔家在燕城的時候也是這樣，到應城後只能一年一換，這會兒的還是去年春天換的。

見著崔蘭愔，齊安轉過來給作揖道：“崔二小姐前兩回來咱家都不在，今兒可是見著了。”

夏姑姑們聊的時候說起過，齊安往行宮去收拾了陳太後在那裏的東西用往應城運過來。

崔蘭愔趕忙避開，屈膝回了禮：“齊忙好了？”

齊安笑道，“忙好了，多謝崔二小姐記掛。”

陳太後沒在，崔蘭愔就沒進去，“今而難得的好日頭，在外頭曬會兒好。”

廊上放著錦凳，不言搬了兩個過來，請崔蘭愔和錢和坐了。

“這孩子眼力勁兒快，怪道能到王爺跟前。”錢和誇了句，他又同崔蘭愔說：“太後很能聽進崔二小姐的話，不如你勸勸太後偶爾出來曬些日頭。”

聞言齊安也走了過來：“太醫說了好多回了，說太後這個年歲最好時不時見些日頭，南邊多雨，多的時候十天半月都不見日頭，這樣一個月才幾回，太後也不肯出來。”

齊安同錢和都說不，這個見了陳太後沒兩回的哪有那個臉面。

不過也不好拒絕，崔蘭愔就道：“我瞧表叔那裏都是琉璃窗子。”

齊安示意看那邊換的青窗紗：“春日了人都換清雅亮的窗紗，偏我們太後還是厚的，不喜歡亮堂。”

“哪個又在編排我。”就見陳太後由夏姑姑和高姑姑兩個扶著從後面佛堂轉過來。

崔蘭愔忙站起來福禮，“兩位在關心您呢。”

齊安和錢和故作委屈道，“還好有崔二小姐，不然我們可說不清了。”

“讓他們忙著。”陳太後招手崔蘭愔跟進去，“好生生的別給曬黑了，進去吧。”

這是有多排斥曬日頭啊，崔蘭愔笑著跟在後頭進了偏殿，等陳太後上了炕，才在錦凳上坐了。

喝了盞茶，陳太後就直說道：“關于姚家的婚事，你有什麽顧慮只管說。”

那日之後衛王沒再提，崔蘭愔還以為衛王覺出了姚家婚事的不妥，事兒就過了呢。

卻不想他又托了陳太後來問。

可有些話同陳太後一樣不好說呀，只能道：“我配不上姚家公子。”

陳太後哼了聲：“我還當你是有一說一的。”

崔蘭愔擡頭看著陳太後，衛王不懂人的心思，編個話或能瞞住他，卻不可能瞞住陳太後，知道有所瞞，前兩趟攢下的好就沒了，可要實話實說或許會怒陳太後，真是進不得退不得。

陳太後是誰，一看的樣子就知怎麽回事，臉一沉，“還有什麽我聽不得的麽？”

崔蘭愔心裏飛快的想著，陳太後雖剛，卻是個很磊落的人，就算惱怒于說的話，事後頂多不理了，該不會同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其實現在衛王府已能隨意往來，陳太後這裏來不來就沒多大影響了。

盡管陳太後進宮都是衛王所托，且聽白麟話裏帶的意思，都是衛王拿了好換的，可陳太後賞的料子和首飾都是切實需要的，崔蘭愔還是很激陳太後對施以的善意，不想就此讓陳太後厭憎了。

不管了，就不信了，當年祖母多麽生氣都能哄回來，這會兒就過不去了。

崔蘭愔拖著錦凳挨著炕坐了，一頭依到陳太後懷裏，“那我說了，您打我罵我都行，可不許氣我。”

這一紮進來，陳太後舉著手僵在那裏，放也不是擡也不是。

崔蘭愔哼唧著又拱了拱，“您聽到外面傳我是不好生養的病秧子了吧，姚家四房單傳了兩代，姚六公子又是四房頂門立戶的長子，家裏必定盼著他多開枝散葉，我這樣的嫁進去不是給人家裏添堵麽。”緩了下，說到了重點，“反正不試個十年八年的，我不想有庶子，姚家等不得那麽久，我不想表叔難做，卻也不想違了自己心意。”

“嫁到別家，人家也允了，十年八年後你還是不呢？”

“那我沒道理攔著人不生，只庶子不能養在我跟前，有那心力，哪如我給自已養好了實惠。”

先還在吩咐小侍做事的高姑姑收了聲，殿裏出奇安靜下來，只聞陳太後有些重的呼吸聲。

崔蘭愔揪著陳太後的角，打定主意陳太後就是推也不松開，不磨到陳太後消了氣，是不起來了。

沉默中，卻遲遲沒等來陳太後的發作，崔蘭愔擡頭去看。

陳太後冷哼，“你倒什麽都敢說。”手要給拉扯開。

見崔蘭愔還著不放，氣笑了：“你哪還有一點大家小姐的矜持，跟個猴一樣兒，我說你就好好的也不敢給你嫁姚家去，不然你那表叔就等著跟你丟人吧。”

“嘿嘿嘿……您咋這麽知道呢。”崔蘭愔笑著坐起來，又討好地給陳太後捶著，“那您幫我同表叔說清楚呀？”

陳太後板著臉，“我再不想做出力不討好的事。”

“瞧我給您捶的這樣好，幫我說說吧。”崔蘭愔撒著，“先說我可不是後找補啊，我是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就算心肺待庶子也換不來好，那樣還不如只管自己自在呢，換了高門小姐哪有我這樣的顧慮，您就更不必說了，是不是？”

“你不用安我，當年我要有你的堅決就好了。”陳太後不願再提，轉而問道，“你家裏是什麽意思，你家裏小兄弟不是讀書的麽，要是你嫁到姚家，你小兄弟就能進姚家族學，私下裏還能得姚家那些進士老爺指點，這是多人求不來的，你家人舍得麽？”

崔蘭愔粲然笑道：“我家裏從不指著我嫁高門幫扶家裏，是我自己放不下，就前兒，我爹還說要同小弟一起讀書科考，我爹再一年就四十了，他又最不得無趣的，讓他天天守書房裏讀書，他都能憋悶出魔怔來，可還是為著給我撐腰，想著考個功名出來，還有我大弟，竟說要去投軍。”

陳太後不知怎麽就激起來，啪地一把拍到炕桌上，“這才是家裏人該做的。”

正看著崔蘭愔道：“我問你，如果有人靠你富貴了，轉頭為了保住富貴，又幫著外人背後來一刀，這樣的人事後知道錯了再來找你，你會如何？”

崔蘭愔跟著想到衛王找劉黑皮堵著罵定國公世子的事來，就有些不知該怎麽開口。

陳太後語氣嚴厲道：“甭想別個，就說換了你要如何？”

崔蘭愔知道這個答案對陳太後很重要，而也不想騙陳太後，收了笑，認真回道：“當然是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了。”

“若是至親骨呢！”

“至親骨的背叛堪比皮筋，就更不能接了。”

“好！好！好！”陳太後一連三聲好，笑出了眼淚，“這麽些年，獨你這個小姑娘說的話深得我心，至親骨的背叛堪比皮筋，我真的痛徹心扉啊！”

擡手在崔蘭愔頭上了下，斷然道：“就聽你的，跟他們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崔蘭愔對著手指，總覺著有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