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雷霆 想必你們都有數吧

八十二章

升朝時, 皇帝在丹陛寶座上，隔得遠，也不能直面天, 朝臣們還沒注意到。

下朝後, 皇帝照例到西閣裏召對朝臣，最先一撥兒的幾位閣老就瞧見了皇帝下上明晃晃一塊破皮。

幾位閣老面面相覷，說皇帝是大郢歷代皇帝裏最難伺候的都不為過，唯有百伶百俐的才能留在他邊，隨意拎出哪一個都不可能給皇帝刮面刮出傷來，還是那句話，那樣的錢和豈會容著。

再想想那兩只荷包，雖覺著不可思議, 幾位閣臣都想到了, 皇帝邊很大可能是留了位宮，且還是不大會服侍人的。

存著這樣的想法再觀皇帝，更加佐證了這點。

皇帝面上雖還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表, 眉眼間卻舒展了許多。

幾位閣老都看向李首輔和申閣老, 如今閣裏是以兩人為首，分了兩派。

之前閣裏都是以李閣老為首, 多數事都是他一人拍板定奪。

皇帝登基後就不是這樣了, 議事時他要求閣臣們直抒己見，他覺著可用就采納, 不可用他就擱置了，按自己的想法來。

皇帝這樣做法，讓因著李首輔排斥，久不發聲的申閣老大膽直言起來，皇帝幾回采納了他的提議後, 鄭閣老站到了他一邊。

韓閣老和馮閣老仍堅定站在李首輔後，以他馬首是瞻。

見申閣老和鄭閣老均沒有上前詢問的想法，在李首輔的示意下，馮閣老上前，“陛下，國事雖重，也不好疏忽了龍。”他往自己下上比了，“宣太醫來給您看下吧，如此我等才能安心。”

就見皇帝彈了下手指，侍立一旁的不言開口道：“陛下讓繼續說事。”

馮閣老只得訕訕退下。

韓閣老接過李首輔的眼神上前道：“既說到這裏，臣有話必得說了。陛下已年二十有六，如今膝下空虛不說，後宮也無一人，為江山子嗣計，陛下該將立後選妃之事放到前頭來。”他咽了下口水，大膽進言道，“陛下乃天下最尊貴之人，不該由那等鄙的子近，還將龍傷了，我大郢多名門閨秀，那些才是能與陛下匹配的……”

“啪”地一聲響，卻是陛下手上虛空彈了一指，一枚黑石子一樣的事帶著勁風打出來，沒等看清是何，就見韓閣老痛呼一聲後，跪伏在地。

“叉出去。”皇帝說了進西閣後的第一句話。

明明不大的聲音，外頭候著的兩名麟衛卻能聽見，恭進來將仍抱膝呼痛來不及反應的韓閣老拖了出去。

高宗後，終宣寧帝一朝都沒見他杖廷過朝臣，以致于朝臣們都忘了，趙家脈裏可是有很強大的殺的。

都說皇帝有不弱于暗麟衛的武勇，只宮那晚見識到的，康王被圈著，那幾個指揮使也都下了天牢，剩下誰都說不出所以然。

皇帝每日都是一副懶怠說懶怠的樣子，慢慢朝臣們就覺著那些傳言不實，很大的可能是皇帝邊的為著顯示皇帝的威武而有意傳的。

這會兒親眼所見，才知道皇帝真的有俊功夫，就算比不得麟衛，卻是能淩駕于一般護衛之上的。

李首輔不愧是能經三朝不倒的，初初的驚嚇過後，很快就收拾好緒，上前道：“閣臣不比一般，縱算是言語不當些，陛下也不該如此辱，外頭諸多候著的朝臣，這讓韓閣老往後如何立于衆朝臣之前？朝事本就繁雜，若韓閣老再生了怯意，往後不敢進言，我等更要忙不過了。”

皇帝從案上玉盒裏出兩枚棋子，于手裏把玩著，幾人反應過來，才皇帝彈出的就是一枚黑棋子。

想到韓閣老呼痛時的呲牙咧不顧形象，那一下打的力道該不是一般的疼。

現皇帝手裏又抓了兩枚棋子，心裏不免惴惴，深恐他再瞧哪個不順眼直接兩枚棋子都打出來，馮閣老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兩步。

李閣老仍是當首立著，不見退，顯得很有風骨。

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對手，申閣老可說知李首輔甚深，只他看出來，李首輔這會兒是有些外強中幹的。

見都沒了話，皇帝給了四個字：“不用也罷。”

這段時日下來，朝臣們已能領會不皇帝簡略的話語，不必不言句句都展開詳說。

這會兒也是，幾位閣老立即反應過來，皇帝這是將韓閣老移出閣了。

皇帝又吩咐不言：“宣姚侍郎。”

不待不言吩咐，門口候著的谷快步奔了出去。

皇帝本不同閣商討，就補了他親表兄姚家四老爺進了閣。

李首輔臉上幾番變，“陛下，這不合規矩。”

皇帝擡指在案上彈了一下，不言轉向申閣老：“申閣老先開始吧。”

皇帝將該申閣老負責的那摞奏折給他，申閣老有不明的立時問了，皇帝五字加彈指直切要害，很快就理出了大半。

李首輔就這麽被晾在了一邊。

過了有兩柱香的時候，姚四老爺姚錚跟著谷進來，雖谷一句未，皇帝讓他同衆閣老一起議事，他約猜出是什麽局面了。

等皇帝讓他上前接歸韓閣老負責的奏折，再確準無疑，姚錚強抑著擂鼓一樣的心跳，讓自己鎮靜下來。

昨日從崔家赴宴回去後生的失落和沮喪，這會兒哪還有了。

皇帝予以崔家的那些就不算什麽了，竟是想多了，皇帝看重的仍是姚家，這不時機一到，就提他了閣。

這會兒想來，崔家那些不過是面上風，是為著給崔二小姐臉面來的。

皇帝會用可用的唯有姚家，之前不過是怕姚家還如以前那樣不知分寸，用崔家大房來告誡也是有的。

將奏折代好後，皇帝向後靠坐了，接過不言遞來的熱茶抿了口，“朕之家事于卿等無關。”

皇帝竟一氣說了九個字兒，足見他多惱怒于這些人幹涉他的私事，他直接給劃了不可逾越的一道線，他的一切私事都不容談論。

都是千年狐貍一樣的道行，這一會兒，就足夠姚錚明白皇帝需他做什麽了，恭謹上前道，“臣等謹遵聖諭。”

不管是何事，姚家只認準一條就夠了，那就是配合著皇帝分薄李家的勢力。

一下午加一晚上，崔蘭愔到這會兒才適應澹月居的變化。

整個澹月居裏煥然一新，大到家，小到案上的鎮紙筆洗全都換過了，且都是價值不菲，拿起哪一個都能說出番來歷的。

陳老太後說是都用皇帝賜的東西給布置，實際上也沒往裏添。

這會兒還好些，昨日才進來時，崔蘭愔都不敢隨意走，端起茶盞都要注意著，生怕一個不小心了摔了，就是莫大的損失。

還是皇帝過來，告訴這些東西放庫裏就是落灰的，還說找一日讓錢和帶自己去挑，再換一茬兒也不費事。

皇帝將這些說得如爛大街的事一樣，還可以一茬一茬兒隨意換，崔蘭愔行間才去了拘束。

陳老太後確實會布置，滿屋子的寶在巧思擺置下，并不是金玉滿堂的豪闊，而是于低調中顯底蘊，雅致又不落俗套，比起之前，崔蘭愔確實更喜歡現在的布置。

昨日回來，在陳老太後那裏用過晚膳後才回到澹月居，回來後又忙著洗漱沐浴，沐浴後才晾幹頭發，皇帝就來了，所以崔蘭愔一直沒得機會欣賞。

起來用過早膳後，崔蘭愔才將澹月居裏外看了，越看越喜歡。

轉完了，仍是帶著不語去了前頭。

本來想帶著灰羽一起過去，灰羽卻早跑得沒影了，該是往園子裏圈地盤去了。

過去時，陳老太後正在廊下曬著日頭，旁邊還放著張搖椅，是給準備的。

崔蘭愔過去坐了，來回搖了幾下後，編話道：“老太後，昨兒我進來時不是被那邢坤攔住了麽，我氣不過使不語去找表叔告了一狀，之前李宜錦又求到我那裏，我也欠了徐太後兩遭人，關于遷宮的事我也請了表叔示下，表叔的意思，可徐太後帶著先帝的所有妃嬪都遷到鸞居宮和宣微宮，等我爹帶人將兩打通了，找一日就可移過去。”

陳老太後有些意外，“皇帝真這樣許你了，不語沒領會錯吧？”

崔蘭愔發現，編一個話，後面就要繼續編無數話來圓，“再不會錯的，我都寫紙上問的表叔，表叔也寫了批示回我的。”

陳老太後還沒怎樣，邊上高姑姑夏姑姑興地往西邊兒指點著：“那邊兒不得要氣瘋？”

陳老太後就對崔蘭愔道：“既這樣，就別皇帝開口了，由我來發話更合適些。”

崔蘭愔爬下搖椅，過去半蹲在陳老太後邊，拉著的胳膊地搖著，“我正想同老太後說這個呢，沒想到老太後自己先開口了，您也太寵我了。”

昨日崔蘭愔給邢坤沒臉的事，宮裏這會兒已經傳開了，也都在等皇帝會是什麽態度。

那可是皇帝的親祖母，沒清皇帝態度前，崔蘭愔就這樣行事，陳老太後當然知道崔蘭愔是為著維護自己，才那樣一點不留地卷了西邊兒的面子，表示沒有任何同西邊兒好的可能。

憐地著崔蘭愔的頭頂，“好孩子，我還能不知你是為著我才那樣行事，只你也太莽撞了，萬一皇帝……你要不住宮裏，我這日子就沒趣兒了。”

崔蘭愔索就承認了，“老太後當年憋了多氣，如今回敬的那點兒本不夠，既然表叔都有話了，咱們就行起來呀？”

夏姑姑和高姑姑連連點頭，“老太後，就聽愔姐兒的吧。”

“愔姐兒為我這樣，我還退什麽。”陳老太後推著崔蘭愔，“蹲著再窩著腰，坐回去，你給說說咱們要如何行事？”

崔蘭愔早想了好幾遍了，如此這般說了，陳老太後掌大笑，“給你促狹的，就這樣辦了。”

陳太後當即使了齊安去徐太後那裏傳口諭。

沒多會兒，竟是徐太後帶著宣寧帝的所有妃嬪來了福寧宮裏，徐太後打頭，這些人結結實實給陳老太後磕頭拜謝了。

起後，徐太後和李太淑妃眼裏都見了淚。

見到站陳老太後邊的崔蘭愔，徐太後過來，將手腕上的一串白玉、翡翠、迦楠香木、珊瑚、赤金鑲寶等讓人眼花繚的鐲子褪下來，一腦都塞到手裏，“匆忙出來，來不及給你挑，這些你拿去戴著玩兒，不喜歡就拿去賞人，回頭我再選了合適你戴的給你。”

崔蘭愔往後躲著，“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前幾日皇帝那樣大張旗鼓地往福寧宮送東西，其中多半都是給崔蘭愔的，只沒遮掩的就多能閃瞎人的好東西，徐皇後哪裏信會覺著這些貴重。

“有陛下和老太後，什麽好東西你沒有？你再推，我就當你是看不上我這點東西了。”

陳老太後也發話道：“長輩賜不可辭，收著吧。”

李淑妃趕忙也湊過來，倒沒往下擼手鐲，而是從袖袋裏出一個錦袋兒，遞到崔蘭愔手上：“就一點各樣的寶石，或者把玩，或者去鑲頭面首飾都可。”

拿了徐太後的，李太淑妃的也不好推拒了，謝過後接了。

後面那些嬪妃待也要上前，陳老太後擺手道：“有們兩個意思下就得了，倆是大戶，你們比不得，還是留著做己吧，愔姐也不缺東西，領了你們的心意就是了。”

陳老太後又問：“這事兒怎麽來的想必你們都有數吧？”

徐太後等一起點頭，又一起看向崔蘭愔，顯然都知道遷宮之事是崔蘭愔找皇帝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