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示好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八十五章

用了早膳, 一刻也沒耽擱，崔蘭愔就去了前頭。

忘了問皇帝會在什麽時候安排床塌，崔蘭愔準備床沒塌之前, 就在陳老太後這裏不挪窩了。

聽錢和說了崔晟今日開始會進宮, 主持修繕延華殿，并打通鸞居宮和宣微宮，就代不語注意著那邊的向。

才到前頭坐下沒多會兒，點心還沒用一塊兒，不語就來說，崔晟已經在延華宮了。

崔蘭愔正要帶不語過去看，陳老太後卻拉住，“早想著見見你父母, 一直沒得機會, 這會兒都進宮了，正該請過來坐坐。”

陳老太後就喊了齊安，“去請崔大人來歇會子, 好歹喝杯茶再忙著。”

沒多會兒, 齊安引著崔晟來了福安宮。

陳老太後也不見禮，讓齊安按著崔晟坐下, “你是皇帝的表兄, 愔姐兒又在我這裏，咱們跟一家人一樣, 你不要將自己看外，在我這裏不用講那些虛禮。”

崔晟本就曠達，是個走哪裏都隨遇而安的，見陳老太後如此，他笑著道：“我聽老太後吩咐。”

幾句話之後, 陳老太後就對崔晟極為欣賞了，覺著他是個赤誠無僞之人。

夏姑姑帶著宮上了茶，手將上茶盞，就見灰羽飛進來繞著圈，一疊聲嚷著：“床塌了，床塌了。”

隨其後，澹月居的侍也跑來回稟：“二小姐寢裏的床塌了。”

崔蘭愔手上了下，低估了皇帝的行力，也沒想到皇帝于萬千政事中，會將這件事排到前頭。

人生最尷尬的莫過于，你最想瞞著家人的事，偏偏就在家人面前攤開了。

“好好的床怎麽會塌了，得虧是白日，要晚上愔姐兒睡在上面……”陳老太後後怕不已，“這事兒需得好生查下。”

崔晟一臉慎重地站起來，“我去瞧瞧吧，看是哪裏的問題。”

陳老太後也站了起來：“正好你最通這些，那咱們一起去。”

顯見兩人都往謀算計上想了。

和皇帝在床上的種種在腦裏來回閃現，崔蘭愔就沒辦法坦然讓人往寢去，何況還是陳老太後和崔晟。

試圖阻止，“這兩日翻時總有咯吱響，我也沒當回事，該是哪裏松了，換張床就是了。”

可惜沒人聽的，陳老太後打頭，崔晟隨後，齊安幾個也沒落下，一幫人浩浩地去了澹月居。

崔晟過去檢視的時候，崔蘭愔攥出了一手心的汗。

崔晟裏外仔細排查後，過來道：“該是之前沒做到嚴合，翻多了，榫卯就松了。”

聽到“翻”兩字，崔蘭愔使出了洪荒之力，才下了要沖到臉上的燒灼。

陳老太後還是不放心，吩咐齊安道：“你去監好生選個結實的床來，回頭給錢和說了，讓他好生查一下，看是不是有人弄鬼。”

齊安應著走了，沒一刻鐘，他又同錢和一起回來，後面十來個侍正擡著一張厚重結實的架子床往裏進。

錢和瞅了崔蘭愔一眼，笑著上前給陳老太後回道：“才灰羽跑到陛下那裏嚷著‘床塌了’，陛下使了麟衛過來確認了，就我去宮監挑最結實的床過來。”

陳老太後欣道：“難為皇帝了，這樣忙還沒落了關心愔姐兒的事。”

崔晟看著新擡來的床，遲疑道：“這床是雕了紋的，不好給愔姐兒用吧？”

“不當。”錢和擺手道，這澹月居裏的擺設用多是陛下搬來的，就那對兒去歲供來的紅珊瑚擺件，李老太後想要，先帝因著對兒的難得就沒應，只他也不好立時擺著，就先保管在了私庫裏。

聽著老太後要給愔姐兒布置屋子，陛下就我著好的選了送過來，還特特叮囑我不要落了這對兒紅珊瑚擺件。

和這一屋子好比起來，雕紋的床實算不得什麽，陛下也沒那許多計較，賢弟安心就是。”

陳老太後也道：“誰還能來福寧宮挑理不，不妨事。”

崔晟雖覺著哪裏不對，可陳老太後和錢和都不當回事，他對宮裏的禮數規矩確實也不了解，就放下了。

才只顧著塌床的事，這會兒聽錢和說了，崔晟留心打量了澹月居的一切，原以為兒在潛邸裏過得已夠奢華，同如今一比，卻又不如了。

家裏姜氏一心惦記明年新科進士裏給二兒挑夫婿的事，崔晟卻覺著難辦，過慣了眼前金枝玉葉一樣的日子，二兒還能適應小門小戶的日子麽？縱算是高門大戶裏，也給不起這樣的皇家第一等的排場。

在學子們的翹首期盼中，皇帝終于下了開鄉會試恩科的旨意，即明歲八月開鄉試，後歲二月開會試。

同開鄉試會試，加上明歲二月的會試，等于連開兩科，若明年春上不中，等一年還可以繼續，就不用苦等三年了。

就連洪佶譚紹這樣于明年會試被看好的，都被這則旨意振了，力頓時了多半。

姚家人找過來，提議崔戩和洪佶，連帶著二房的崔甫幾個，都可到姚家，同姚家在應城的子弟一起讀書。

崔冕很是意，洪佶站出來分析道，“姚家幾回同陛下求娶愔姐兒，陛下都沒許，顯然陛下不樂見崔家和姚家走近，且愔姐兒已自勢力，現在是姚家想借愔姐兒的勢，愔姐兒有陛下在後，卻是用不上姚家的，如此我們就不能給愔姐兒扯後，姚家的提議還是推了為好。”

崔晟也難得強起來，“大哥要是想同姚家走近，咱們就分房頭行事吧。”

崔昘仍是站在崔晟這一頭：“大哥，沒有兩頭落好的事，你要想同姚家好，我也只得從家裏分出來了。”

崔冕忽就意識到，他在崔家已沒了，連親弟弟都倒向了大房，二房重新引領崔家向上的說法了空談。

姚家拉攏也是沖著崔家大房來的，崔家二房只是捎帶的，崔冕就意興闌珊起來，默許了崔晟和崔昘做主。

等洪佶說，讓明年下場縣試的崔禹、崔重、崔戩都從書院退學，由他帶著在家裏讀書時，崔冕才又打起了神。

他找崔晟和崔昘商量，看是不是請先生，崔家也辦個家學。

洪佶卻覺著，還是等崔家有人考出來，再考慮家學的事也不遲。

這事兒就先暫緩了。

崔冕這會兒是真羨慕崔晟了，外頭有崔蘭愔立那裏沒人敢小覷，家裏有洪佶這個大婿看著事事都穩妥，崔晟只管辦好差事，別的一概不用上心，卻家裏家外都是順遂和睦的。

想到廢掉的長子，表現平平的次子，婚事高不低不就的兒，還有不準的庶子，崔冕苦笑之餘，也接了二房往後要跟在崔家大房後行事。

很快到了十月十二日，早上起來，崔蘭芝就開始發起來。

姜氏早請了穩婆在家裏，崔蘭愔也早早同曹院判打好了招呼，到時曹院判會親自來守著崔蘭芝生産。

崔戩趕去了曹院判府上，沒多會兒拉了曹院判過來。

曹院判給崔蘭芝把了脈看了胎向，“孩子已盆了，胎位也是正的，安心等著生産吧。”

有他這句話，一家子的張稍減。

這樣一等重大的事，家裏人當然都要陪著，崔晟找了崔昘代他去工部告了假，崔謖也打發明石去駱宏那裏說了。

崔冕雖覺著誇張了，不過他現在也學會了不對大房的事做指點，讓常氏和崔蘭婷過去搭把手，他自去了衙署。

崔蘭愔到的時候，姜氏和常氏正扶著崔蘭芝在院子裏轉圈呢。

也是奇了，才曹院判還說得一兩個時辰才能進産程，崔蘭愔進門沒一會兒，崔蘭芝發作得就不一樣了，扶進産房給穩婆看，卻是已開了五指，要躺下待産了。

不但穩婆嘖嘖稱奇，曹院判也說見，初産婦很有這樣快的。

穩婆進出間打量了崔蘭愔好幾眼，曹院判知道是為何，其實他也是那般想的，和皇帝日日睡一起的能沒福氣麽，一般事有站出來，必會順遂如意。

今日風和日麗，正是南地最怡人的初秋時節，曹院判也不肯進屋，就在廊下擺了茶水點心，一家人都散在廊下或坐或站地候著。

不想守門的孫婆子來報，“老爺、姑爺、二小姐、宮裏來了位邢，說是找曹院判的……”

孫婆子話才落，崔蘭愔擡眼就見邢坤進了院子，後跟著太醫院的賀院使。

不同于那日攔的時候，邢坤今日顯得很平易近人。

他一路笑著過來，還沒到跟前就搶著給崔蘭愔見了禮，“見過二小姐。”他引著賀院使上前，“這是賀院使，二小姐該是不知道，賀院使才是家學淵源，他祖上于醫治頭疾頗有心得，知道二小姐頭疾難治後，他將家裏傳下來的醫書翻遍了，理出來幾個藥方和一套針法，二小姐這兩日找時候試一試，哪個是真專，一上手就比出來了。”

賀院使跟著上前見禮，“不如我這會兒給二小姐搭個脈，二小姐看我能不能說到點子上。”

邢坤竟是帶著賀院使來示好于的，這可真是稀奇了。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崔蘭愔不為所，“多謝邢了，只我家裏今日不方便，這事兒待回到宮裏再說吧。”

邢坤笑容不變，“我正是知道曹院判來守著家裏大小姐臨盆，才找過來的。”

“二小姐不要誤會。”他從頭說起道，“老太後早起用的膳不大克化，太醫院裏賀院使醫第一，這些年都是他給老太後瞧病，這回也不例外，我就往太醫院請賀院使，恰趕上曹院判府上來告假，說他來了府上看大小姐生産。

生産的事可大意不得，平王和端王，還有兩人往下的王爺公主多是賀院使守著生産的，于這上頭誰也越不過他去。

我就想著老太後不過小恙，老人家最是憐小輩兒的，知道有這樣事兒，必也會讓賀院使先著二小姐家裏，所以我就帶了賀院使過來，想著他留下來守著大小姐生産，換了曹院判同我往宮裏去吧。”

曹院判立時臉煞白起來，他想留下，又不敢明說，“二小姐……我……”

想到上回皇帝讓曹院判給李老太後診脈，曹院判直接就說李太後無大礙，思靜心自己就好了，和說李太後裝病也差不多了。

曹院判算是徹徹底底得罪李老太後了。

邢坤借著李老太後不舒服想整曹院判是真，該是到太醫院見曹院判來了崔家，他才臨時帶了賀院使過來，順便攏絡自己。

曹院判給瞧了這麽久的病，知道和皇帝有私，在面前也從沒表過一點點不對，全了的臉面。

雖說他是懾于皇帝的權威，可崔蘭愔也念曹院判的好。

這會兒自然要維護他，微笑著擋在曹院判面前：“表叔都知道我最是古怪子，對人對事我從不問最好，只問合適合緣，我得曹院判醫了這許久，已是習慣，不想換人了，家姐這裏也得曹院判看了一陣子，于生産的當口可不敢換人，如此只能卻了邢的好意。”

邢坤也不惱，很是進退得宜，“二小姐這樣一說，確是我想岔了，那就等二小姐回宮，到時可讓賀院使和曹院判一起商討著給二小姐診治，二小姐別因著諱醫忌醫耽誤了。”

又給崔晟崔謖示意了，邢坤就帶著賀院使離開了。

曹院判仍是心有餘悸，“二小姐，後頭我該如何？”

“怕什麽。”崔蘭愔給他吃了定心丸，“那邊你一概不去就是，問就是要來給我施針，若還應付不過去，你就找人來報我，我給你出頭。”

曹院判長揖到底：“二小姐有事盡管差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