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獻 福寧宮裏請太醫
八十九章
有九通行出面告之, 南地各大商家陸續找上麒麟堂,表示願意份子尋求庇護。
見了方岱拿到宋長史名帖後珍之重之的樣子,劉黑皮找耿大有商量, 想給找來的商家也都發幾份兒, 算是麒麟堂給的底氣。
長史掌著麒麟堂收來的銀子,已當自己是麒麟堂的一份子,耿大有回來一說,長史二話不說,一氣兒寫了一厚沓的名帖,給麒麟堂往下發。
份子給名帖的事一傳出去,效果奇佳,本來還在觀的商家也不猶豫了, 紛紛上門, 到十一月中的時候,已有三十多個南地商家許了二到三的份子。
這些商家當然比不得做海上生意的九通行,不過三十多家加一起就多了, 的一年三萬兩, 多的一年十萬兩,算上九通行的一年三十六萬兩, 足有二百三十八萬兩之多。
之前這些都是層層往各路權貴那裏了孝敬, 這還只是南地的一部分,總數得是多驚人。
大郢一年的軍費開支是八百多萬兩, 這些都能頂三個月的軍費了。
宣寧帝在位這些年,收上來的賦稅連年減,近幾年已是不敷出,都是拆了這頭補那頭才維持下來的。
連邊軍的軍餉都欠著,不到實在拖不得了, 是發不下去的。
有這些銀子打底,皇帝就有了騰挪的資本。
崔蘭愔到這會兒才會到,皇帝給的是如此重要的差事。
對一年後出宮的前景有了更多的信心,即便和皇帝沒了那層關系,仍是皇帝得用的。
宋長史制了份兒契書樣式,耿大有拿給劉黑皮,連帶著九通行,都按著這份兒簽定了契書。
經了這幾碼事兒,劉黑皮服氣了,後面遇到事就找了耿大有請教宋長史,宋長史儼然了麒麟堂背後的軍師。
外有劉黑皮和耿大有,有宋長史,崔蘭愔等于有了左膀右臂,只把著大事的方向就好。
因著庾郎大,永嘉公主同他散了,又找了個範郎好著。
崔蘭愔現在出宮多是回家裏看外甥,偶爾會去永嘉公主府上賞歌舞。
應城裏只要說得過去的人家有宴,都會往潛邸給送張請柬。
從傳出養郎後,走哪裏赴宴都不得清淨,總有年輕男子來同邂逅,讓不勝其擾。
且每回出來再回去,皇帝都要犯一兩日矯,如此,除了推不得的幾家,崔蘭愔都給推了。
十一月十二小洪芬辦滿月酒,崔蘭愔出宮往家裏住了一晚,待第二日準備回宮時,耿大有回說九通行遇到麻煩,方岱找到了劉黑皮那裏。
九通行可是麒麟堂樹起來的招牌,若這次很好地給九通行解決了麻煩,後面就會有更多的商家找過來。
崔蘭愔準備見一見方岱,在雲來酒樓最大的包房裏見的方岱。
已是郎都養起的名聲,往吳楊河畔的酒樓又算得了什麽。
這回沒戴面,也沒輕車簡從,坐著四馬拉車,上長史,一行人招搖著去了。
坐定後,劉黑皮引著方岱過來。
知道崔二小姐要見他後,方岱來的路上心裏一直撲騰大跳著。
進包間一擡眼,方岱認出眼前的子就是畫舫上見的那位。
“小的給二小姐見禮了,求二小姐救命。”他著就要拜下去,劉黑皮得了崔蘭愔示意,及時將他拉起來。
“九通行是麒麟堂轄下的商家,我該禮遇,方東家無需多禮,坐吧。”崔蘭愔往空位上指了,“什麽事你盡管講出來。”
方岱恭過去坐了,卻不敢坐實,準備隨時站起來回話。
崔蘭愔就問:“九通行遇上什麽事了,宋長史的名帖不好使麽?”
方岱立時站起來,“是……”
崔蘭愔擺手,“我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方東家自在些。”
方岱這才敢坐實了,繼續回道:“原我們許了廣州布政使袁韜一的份子,他又說要往上打點,我們又加了一份子。
之前兩的份子都是年底一并給出去,去年開始,袁韜時常借著要打點來支取銀子,往往不到年底,兩的銀子都給出去外,額外打點的又有三給出去,若遇上出海的船回來一艘,九通行就是白忙活一年。
半個月前,袁韜又使管事來支銀子,我父親他們如數給了後,拿出宋長史的帖子去見了袁韜,同他說往後的份子都要給麒麟堂,袁韜當時很痛快地接了,還客氣地將我父親送出來,前所未有地禮遇。
我們以為這事就了結了,不想沒幾日,廣州都指揮使魯直派人扣了我們的船,拿了我父親,給的罪名是九通行勾結海寇擾邊。
九通行另幾位東家去找袁韜,袁韜卻說是應城這邊的大員知曉份子錢沒了,指使的魯直行事,他也無能為力。”
崔蘭愔沒想到那些員的盤剝是這樣猖狂無度,之前拿九通行兩的份子已覺夠多,聽方岱的意思,袁韜那邊拿了二份子還不足,遇事還要另拿銀子打點,那些打點的銀子加起來竟有三。
難怪皇帝要另辟蹊徑讓帶著麒麟堂各份子,要員們都惦記中飽私囊,可不就是極力反對收商稅,還其名曰“藏富于民”。
這不是小事,得找皇帝,崔蘭愔對方岱道:“等著吧。”
又對劉黑皮道,“將雲來的招牌菜都上了,好好招待方東家。”
說完,站起來往外走,長史、耿大有等忙起跟上。
方岱心裏不落底,小心同劉黑皮探問:“二小姐讓我等著是……”
劉黑皮于這上頭最有經驗,“二小姐的‘等著’就是保票,九通行的事很快就解了,就看這事兒會不會鬧大吧。”
袁韜是三品封疆大吏,他需要疏通的人,怎也是三品往上的應城大員。
崔二小姐雖厲害,可二三品的大員也不是吃素的,兩下裏爭起來,皇帝會站哪頭?
對著一桌的好酒好菜,方岱也是食不知味兒。
半個月後,他收到廣州那邊的飛鴿傳書,魯直和袁韜被皇帝派的暗衛拿下,在押送回應城的路上了,他父親已回家,九通行的船都解了封。
方岱做夢一樣,崔二小姐找上皇帝,直接就掀翻了文武兩個三品封疆大吏!
九通行還怕啥啊,三的份子到麒麟堂,從此就可安枕無憂。
方岱更加賣力地同別的商家介紹麒麟堂外,覺著他還得做些什麽。
見到耿大有帶回來的兩位小郎君,一個俊俏如蘭,一個英武如松,崔蘭愔整個不好了。
“怎麽回事?”
耿大有看著朝他不停使眼的不語,才覺出自己可能辦錯了事。
“二小姐,這兩位是方東家去揚州領來的,好似花了不銀子,方東家的意思,二小姐就是九通行的再生父母一樣,無論送什麽都不足以表達萬一,二小姐又是不缺東西的,思來想去也沒想出能拿得出手的,就想著買兩個可心的人服侍二小姐,若二小姐覺著還中用,後面他繼續選好的來。”
耿大有從袖袋裏出兩頁紙,“方東家將他們的契都給了我。”
上回有個書生攔住車自薦,傳得沸沸揚揚的,在皇帝那裏許了多好,皇帝才好轉了。
這兩個送到府裏的,不得許個底兒掉?
“趕原樣給我送回去。”
不想那兩個一起拜下來,“二小姐不留我們,我們就要被賣到別,等著的不定是什麽,二小姐發善心,憐惜下我們。”
崔蘭愔也確實見不得這樣的買賣,指著耿大有道,“你帶到劉黑皮那裏,看是哪一能用上。”
生怕說不清,才進了潛邸,一刻都不敢待,就原地打道回宮了。
閣那裏是十二月一日才收到廣州那邊的奏報,知曉了袁韜和魯直被拿的事。
幾位閣臣都懵了,皇帝就這麽越過閣往下拿人,連個話都沒有。
這些人才知道崔二小姐幹了這樣的大事,竟給南地許多大商家的份子都抓到了自己手裏,這等于在私自收商稅。
皇帝不但縱容,還為著給立威,給廣州的布政使和都指揮使一起拿了。
這樣下去,閣不就擺設了?
恰好第二日是朝會,李首輔打頭問向皇帝。
皇帝早有準備,讓不言扔過來一份名單,上頭誰府上收了九通行多孝敬,一一列得清楚明白。
皇帝嗤道:“藏富于民?”
皇帝點著案上的一沓:“好自為之吧。”
分明是他手裏有更詳細的名單,這是敲打這些人不要自找沒臉。
雖閣裏的都沒在皇帝拿出來的名單上,但從別人手裏層層孝敬上來的那些,誰能保證不是出自這些商家,皇帝要是連這些都查出來了呢?
想到那些神出鬼沒的暗麟衛,好似沒什麽不可能的,李首輔沒膽賭,鼓起的氣勢就洩了,勉強道:“那崔二小姐也不該……”
皇帝一句“朕許的”,堵住了李首輔的後話。
申閣老上前,“陛下,不如由戶部出面征收商稅?”
皇帝往扶手上彈了一指,不言道:“這個再議,往下繼續。”
不言看向皇帝,得皇帝頜首,他繼續道:“延華殿已修好,陛下要遷到延華殿理事起居,明兒開始,諸大臣們就往延華殿陛見。”
朝臣們大驚失,大郢前四代皇帝都在本元殿起居,本元殿是皇宮的中心,皇帝就該居中住著,豈可往偏了去,這真是搖本了。
皇帝卻連聽的耐心都無,扔下句“朕意已決”,讓不言喊了“退朝”。
福寧宮裏,崔蘭愔坐在陳老太後邊幫看牌。
徐太後這些已于十一月十八日移居到了鸞居宮和宣微宮。
那裏離著福寧宮沒幾步路,閑著無事,淑太嬪就挽著徐太後,又上婉嬪,三人過來陪陳老太後說話抹牌。
淑太嬪和婉嬪很會說話,徐太後又是個直爽的,一起著很是和睦,陳老太後漸漸就喜歡上們的陪伴,幾個人三不兩日就要抹一回牌。
今兒永嘉公主也跟著婉嬪過來,也不陪著婉嬪坐,反是到崔蘭愔這邊兒,說起外面聽來的新鮮事。
永嘉公主是個口沒遮攔的,說到興起,就忘了在何,拉著崔蘭愔道,“我特意去見了人家送你的那倆位,真真的各有風姿,一下就給我那兩位比下去了,你怎麽不收用,就打發去學理賬去了,你咋想的,那又老又古怪的還留著呢?”
永嘉公主也不知道收著聲,這下在坐的都聽了去。
徐太後們拿不準該不該裝聽不到,陳老太後見了,笑著問崔蘭愔:“永嘉說得對,那又老又古怪的留著過年麽?要是不住宮裏就好了,我還能給那倆跟前為你掌掌眼。”
永嘉公主連連點頭,“老太後說得很是。”
崔蘭愔那個尷尬,不知怎麽,胃裏有些堵著要往上來,起想去耳房用帕子抹下臉,腳才邁出來,只覺眼前天旋地轉一般,子控制不住就了下來。
衆人驚呼聲中,就沒了知覺,再醒來,已躺到了炕上,一幫人都擔心地圍著關心著。
那反胃再忍不住,急忙拿過帕子捂住嘔著,好在只是幹嘔,帕子上只沾了些酸水兒。
淑太妃和婉太嬪換著眼神,有些言又止。
陳老太後和徐太後則一疊連聲地喊著,“快去太醫來。”
“必得有曹院判。”陳老太後著跑出去的齊安又叮囑了一句。
兩刻鐘後,曹院判和劉太醫跟著齊安氣籲籲地趕來。
二話沒有,兩人換著給崔蘭愔把了脈,曹院判還好些,劉太醫雖極力藏著,還是掩不住那驚慌失措。
公主府開宴,一處偏僻殿內,賀蘭瓷掐著掌心扶著牆,和同樣腳步淩亂的新科狀元郎陸無憂狹路相逢。一個柔若無骨,一個麵色酡紅。四目相對,雙雙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絕望。“我先走了……”“我走那邊……”然而更絕望的是,不遠處還能聽見公主侍女和二皇子侍從搜尋兩人的聲音。賀蘭瓷咬唇:“要不你從一下公主?”陸無憂忍耐:“我覺得二皇子人也不錯。”賀蘭瓷:“再說我們就隻能兩敗俱傷了!”陸無憂閉眸:“那就兩敗俱傷吧。”賀蘭瓷:“……?”一夕之後兩人清白全無,隻得被迫成親,然而強敵環伺,這親事成的分外艱難。一邊是虎視眈眈盼著她喪夫的二皇子,一邊是目光幽冷盯著她的公主。賀蘭瓷:“……你能頂得住嗎?”陸無憂:“頂不住也得頂,誰讓我娶都娶了——我將來是要做權臣的,自不會倒在這裡。”賀蘭瓷:“那你努力哦!靠你了!”陸無憂:“……?”經年以後,陸無憂做到內閣首輔,位極人臣,權傾天下,回憶起舊事。門生向他請教是如何走到這裡的。陸首輔心道,隻要娶一位有傾國傾城之姿又時常被人覬覦的夫人,總能催人上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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