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印 你說誰是私孩子？

九十一章

皇帝大白日的過來, 崔蘭愔又是板著臉沒一句話，艾葉和桑枝就知道出大事了。

迎著兩人進了起居殿，飛快地上了茶水點心, 就帶著人退了出去。

崔蘭愔一言不發地坐到羅漢榻上, 知道自己這會兒不待見，皇帝自覺地在另一側坐了。

皇帝倒了盞茶推過去，“喝口茶。”

崔蘭愔拿起喝了半盞，皇帝又及時遞上塊點心，已是膳點了，有些了，想到肚子裏的孩子，接過來慢慢吃著。

皇帝從袖袋裏拿出一個大紅織金錦盒放到幾案上, 又往面前推了, “這個給你，原是明黃的盒子，現找的紅的換上, 等回頭再制個你喜歡的盒子。”

那繡龍紋的錦盒一看就不同尋常, 同皇帝之前給裝首飾的不是一碼事，拒絕道：“我不要。”

皇帝傾過來, 在錦盒的機扣上一按, 錦盒打開來，裏頭金閃亮, 是一方龍扭印信，就算沒見過，崔蘭愔也能猜到，這該是皇後印。

皇帝將寶印拿出來，仿似拿的是什麽不值錢事一樣, 放到手邊，“拿去玩吧。”

崔蘭愔拿起來就要放回去，皇帝這回沒攔，只輕聲說：“才灰羽大聲嚷著去的，正往延華殿搬家呢，朝臣們也未散，糟糟都是人。”

崔蘭愔直覺不好，“它嚷什麽了？”

“二小姐懷上了！”皇帝一字一字說得清晰，“嚷了不下十幾回。”

崔蘭愔絞著手指，灰羽要在，非要將它最在意的幾長羽拔了，讓它長長記。

這會兒心如麻，計劃了那麽久的事忽然出了轉折，一下沒了方向。

“你不是嫌我古怪？孩子沒爹管著就會如此。”皇帝繼續說著。

這會兒皇帝的一切說辭，在崔蘭愔都是可疑的，有目的的。

冷哼道：“你忽悠我。”

皇帝也不急，同認真講道，“大郢朝文武員總數為一萬七千九百人，其中在京大小員有三千二百四十六人，直隸及各省大小正雜文職七千五百零四人，學三千八百人，各省武職三千三百五十人，這些人的資薄都在我腦裏，我比對了一下，喪父或是沒跟在父親邊長起來的，子擰歪的占了多半。”

只這麽會兒，皇帝腦裏已給大郢大大小小的員的資薄過了一遍，就為了給說孩子不能沒父親，腦子好使了不起是吧？

崔蘭愔看著他也不說話，只口不停地起伏，能看出的緒就在發的邊緣。

“容我說完，你再發火吧。”皇帝好聲好氣地商量著，到底顧忌著，停頓了一下才又道，“你也看到先帝是什麽子了，李家的兒不好，高宗也沒強哪兒去，到我這兒又是這樣，所以咱們得從小給孩子教起來。”

了朝臣的底細還不夠，皇帝又開始抹黑自己，還給高宗和宣寧帝都給否定了，崔蘭愔那氣就吊在那裏，上不來，卻也下不去。

“既你家兒不好，孩子就更該離你遠些，省得有樣學樣。”

皇帝悶聲道：“去父留子真不可取。”

見他始終低著姿態同商量，自己這樣置氣也于事無補，崔蘭愔就說了心裏的想法。

“宮裏太憋悶，我不想一輩子關在裏頭。”

“現在這樣你覺著憋悶麽？”

“這會兒我不是能出宮麽。”

“以後你也無需改變。”

崔蘭愔沒吱聲，皇帝這人很可怕，很多事你還沒察覺的時候，他已經埋線鋪墊了，到最後，看似都是按著的心意來的，其實都是皇帝準了的子對癥下的藥。

沒有好辦法，就只能來笨的，遇事時多想想，多拖一拖，裏外反複思量過了再做決定。

盡管知道很快全應城都會知道懷了，也不舍得讓孩子被別人稱為“私孩子”，可這會兒就是不甘心遂了皇帝的意。

“咱們先問問孕期要注意的事項。”皇帝搖鈴讓不言去傳曹院判，又讓不語拿來筆墨紙硯。

前面起居殿裏，陳老太後抓著錢和問詳細後，陳老太後起個帕子往他上打著，“好你個潑皮猴兒，給愔姐兒帶壞了，這事兒要是過不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錢和陪笑道，“有您看著，愔姐兒一定會順順當當生下孩子的。”

提到孩子，陳老太後就覺著渾上下都來了勁兒，“咱家的孩子，哪會有不順當。”

正要拉錢和問皇帝大概是什麽想法時，不言過來，說是皇帝召曹院判和劉太醫過去問話。

半個時辰後才見曹院判和劉太醫從後面轉過來，陳老太後將兩人進來，“皇帝和愔姐兒現在是什麽形？”

曹院判這回沒有瞞著，“二小姐還是不大願意說話，只陛下逐一問了孕中要注意的，讓臣等將孕期需要避諱的事無巨細的都寫了。”

皇帝對孩子比想的還要上心，陳老太後心裏盤算起來。

一幫人一起等了，見澹月居那邊傳了膳，這邊也了膳，一幫人心不在焉地用了。

一直不見皇帝出來，正尋思讓錢和過去瞧瞧，不言又一頭汗地跑來。

“才陛下商量二小姐搬到延華殿一起住，二小姐說孕期頭三個月挪不吉，陛下就說要在挨著澹月居開個側門，往後他要在澹月居起居。

因著都是崔大人主持修膳的，二小姐以為陛下還要招崔大人進來，說陛下和作對，就……就氣上了，陛下怕二小姐再傷著，左右都不是……”

皇帝竟是不想著了，陳老太後心驚膽跳後，反而橫下心來，再大的事一起頂著就是。

“我去瞧瞧。”陳老太後就下了炕，永嘉公主搶先一步攙扶住，打定主意絕不能錯過最新鮮的進展。

陳老太後對徐太後三個道，“你們也瞧見了，愔姐兒犯起犟來我是招架不住的，一起去吧，一人說兩句，沒準就有能耳的。”

一幫人簇擁著陳老太後去了澹月居，邁進明間裏，還沒來得及欣賞滿屋子的珍異擺件，眼前一花，卻是起居間裏飛出來一團事，定睛一看，卻是皇帝的一只皂靴。

“你不許住這裏，快走。”是一管氣怒也掩不住的聲音。

不言趕喊了嗓子：“老太後來了。”引著陳老太後一幫進了起居間。

進來的人就跟集看不見了一樣，自然地繞過了地上單一只的皂靴。

崔蘭愔讓著老太後和徐太後坐到羅漢榻上，又請淑太妃、婉太嬪和永嘉公主在椅子上坐了。

這些人到的震撼無法形容，崔蘭愔私下裏同皇帝就是悍婦做派，這樣一比，在外面還是收斂了。

都避開皇帝這邊，崔蘭愔沒得選，只能坐到皇帝邊的椅子上。

陳老太後問道，“你們兩個商量妥了沒有？”

崔蘭愔抿著：“我還要再想想。”

皇帝轉向陳老太後，“皇長子不能繼位，他將來該何以自？”

徐太後幾個驚奇地發現，原來皇帝也是可以說很多話的，待聽清皇帝說的後，全都怔在那裏，皇帝是什麽意思？

陳老太後盯住皇帝，“話不能說太早，別幾年後有了更心的孩子又後悔，那樣還不如起先就別給念想，有我和愔姐兒教著，孩子反而能踏實過活。”

“不生，我哪來別的孩子。”皇帝留意著邊上人的臉，輕易地就許下了沒有異腹子的承諾。

崔蘭愔沒想到他會這樣癲狂，“你……我覺著是孩兒。”

皇帝角彎起，“孩兒就更不能委屈。”

皇帝也會笑，永嘉公主一臉佩服地看著崔蘭愔，應城崔二猛真是名不虛傳。

陳老太後當機立斷道，“皇帝說的對，生在帝王家，不爭也會有人推著你爭，愔姐兒你不能意氣用事，得給孩子一個正當的名分。”

見皇帝往幾案上瞧了，順著看去，都看到了那方皇後印。

“有日子沒見了。”陳老太後拿起來欣賞了一會兒，對皇帝徹底改觀，“多人盯著皇後位，皇帝這一關怕是不好過。”

皇帝輕笑，“我娶妻，自是我說了算！”

陳老太後轉向崔蘭愔，“為了孩子，這個位置你必得坐了。”

皇帝就同崔蘭愔商量道：“那我明個就去拜岳父母？”

陳老太後連連稱好，“正該如此，該有的禮數不能。”

崔蘭愔也知道沒別的更好的選擇，可也不想什麽都按著皇帝想的來。

對艾葉吩咐道，“才曹院判不是說孕期得分房，去給陛下的都收拾了，給不言帶回延華殿。”

本元殿裏，跪了一地的朝臣們被撂在那裏，皇帝走了，他們跪給誰看吶？

才皇帝下了朝仍在西閣召見，朝臣們以為搬宮的事還有得回緩，卻見外頭錢和已開始帶人往延華殿搬重要事。

龍袍的就那樣改了，若這回再由著皇帝移出本元殿，往後皇帝不得更無視這些臣子？

幾位閣臣出來後，馮閣老招集了西配殿等候的諸臣子，在西閣外跪了一地，群激地規勸皇帝，“本元殿從太/祖起就用來起居理政，乃大郢基所在，豈可隨意變更，求陛下收回命。”

當然不是所有朝臣都跪了，申閣老、鄭閣老一系的臣子，姚閣老及跟著他的那些姚家族學出的臣子都沒跪。

還有就是這陣子逢事就置事外的李閣老也沒跪。

可在場的哪個不知道，馮閣老就是按著他的心意行事的。

西閣裏的皇帝卻沒點子反應，由著這些人跪著，繼續宣人進西閣問政。

有跪著不起的，那就越過去宣下一個。

這樣繃的時候，那只“灰羽”的嚷就格外耳，待聽清它喊的是“二小姐懷上了”，一院子的人愣過神後，都是忍不住遐想。

崔二小姐養郎的事，可說是人盡皆知，朝臣們還順著那句“又老又古怪”，在比對哪個可能是崔二小姐的郎。

應城各士宦人家的子弟及一衆小裏，還真有不二十二三了還沒娶妻的，如此，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沒尋出是哪個。

現在這鸚哥兒鳥來說崔二小姐懷上了，這不是又有一場大熱鬧看？

只崔二小姐不是不宜生養麽，是哪一個這樣厲害就讓懷上了？

盯著鸚哥兒鳥飛進了西閣，這樣的風流韻事鬧到明面上，皇帝該會覺著沒臉吧？崔二小姐的風會不會到頭？

好些跪著的朝臣開始頭接耳起來，那一臉的凜然就維持不下去了。

破落人家的兒果然沒教好，一個進宮打秋風的，真是一富貴就顯了形。

果然，不過幾息的功夫，就見皇帝大步出來，讓不言都追不及地，顧自往福寧宮去了。

又跪了一柱香的功夫，皇帝不見回來，從延華殿回來的錢和又跟著去了。

這還要跪給誰看？就有麻的臣子站起來，有人帶頭，很快有更多的人站起來，再跪已經沒了意義，李首輔一個眼神，馮閣老和那幾位也站了起來。

姚閣老見了不由冷笑，李首輔也就這點翻來覆去的手段了。

直等到午間，還不見皇帝回來，找回來往西閣收拾東西的谷問了，皇帝在福寧宮留下用膳了。

想著皇帝用了膳總該回來吧，這幫著肚子等到膳點過了，皇帝仍不見回來。

直等到未時，才見不言過來，上前就是，“諸位大臣散了吧，有事明日再稟。”

“陛下在延華殿？”李首輔以為皇帝是想躲到本元殿徹底搬好了再現。

“陛下還在福寧宮。”

臣子們有些驚訝，崔二小姐那點事哪就至于了？馮閣老不大尊重地問，“是崔二小姐不肯落胎？”

“不想步韓閣老後塵，馮閣老還需慎言。”不言淩厲地看向他。

宣寧帝邊的廣升當初多大的勢，在一衆閣臣面前也要客客氣氣的，不言不過是近服侍皇帝的，真當自己了不得了。

馮閣老怒視回去，“你算哪個，就敢同老夫放肆。”

“我是不算哪個。”不言氣地懟回去，“馮閣老好自為之吧。”轉走了。

馮閣老氣笑了，“一個私孩子，真當是凰種了？”

因著只搬皇帝住進來後添的用，和皇帝的印信等重要事，本元殿原有的家擺設一概沒，不言走後，本元殿這邊也搬好了，侍們也都往延華殿去了。

對著一座空殿，皇帝又不見人，這些人只得散了。

第二日，李首輔稱病未出，另四位閣臣同一衆需陛見的朝臣還是來了延華殿。

延華殿雖比本元殿小些，因著是敞開的格局，覺上就要比本元殿闊亮許多。

皇帝仍是在西閣理事，因著西閣是個通間，皇帝該是在東閣起居。

馮閣老上前奏道，“陛下，遷宮的事還需再議，延華殿……”

皇帝冷冷看著他，“你說哪個是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