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句 櫻花煙花

第七十四句

謝祈音垂眸看著屏幕上的字, 視線漸漸模糊。

矜枝姐說以前知道，那顧應淮肯定也以為知道。

可是忘了。

又忘了。

謝祈音忽然啞口了。

很難想象，當顧應淮在那樣充滿期待的目中，看到他無法下咽的芒果時, 究竟懷著怎樣的心。

應該是很失吧？

但他從來不說。

記得許多事, 卻唯獨把與他有關的種種細節忘在了過去。

這對他一點也不公平。

謝祈音原以為結婚後可以不用再管那些被忘卻的回憶, 只需要兩人互相扶持，慢悠悠往前走就行了。但那些沒被撿回來的碎片卻在未察覺的某刻悄然作祟, 狠狠地傷害到了顧應淮。

也許做的一點也不對。

窗外夜濃稠，飄揚著大雪。天地一片烏蒙, 隔絕了城市的霓虹燈。

謝祈音著玻璃窗怔怔出神，在腦海裏努力回想他吃完蛋糕後的反應。

細細想來, 顧應淮好像確實是在某一瞬間輕輕皺起了眉。而且結束的時候, 他也比往常要更早趕回去睡覺。

那會兒顧應淮應該已經在忍著難和說話了。

但沉浸在曖昧溫存的喜悅裏, 并未發現異樣。

謝祈音吸了吸鼻子, 用手背去要溢出來的眼淚, 心跌了谷底。

好煩, 怎麽這樣對他。

更煩的是，他怎麽這樣委屈自己對好。

顧應淮會為了睡得舒服而裝自己睡得著，會為了全的驚喜而吃下過敏的水果, 即便是傷害自己也甘之如飴。

可是這樣一點也不好。

會心疼，也會生氣。

謝祈音深深嘆了口氣，小臉徹底垮了下去。

能理解這是顧應淮“善意的謊言”，卻又很難不去深究謊言背後的影子——顧應淮在用自我傷害維系兩人的。

謝祈音突然想問他。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為什麽不相信可以承驚喜中斷後的失？

這次是過敏藥，那下次又會是什麽呢？

謝祈音想著想著竟有些無力。

對顧應淮的喜歡好像了他偶爾的負擔。

應該是讓對方快樂，而顧應淮的快樂卻是以自我為薪柴。

曾在心底雀躍又小心地辨別“”是否已經到來。

而現在一看，無論是還是顧應淮, 似乎都稱不上，不是嗎？

思及此，謝祈音的心更差了。

好討厭，一想到瞞著這事兒的狗男人還在澳大利亞曬太，就更不爽了。

裹小毯，給顧矜枝發去了消息：【沒事兒，我就問問。】

然後憋著氣在沙發上滾了滾，頂著雙通紅的眼睛著天花板發呆。直到緒發洩後的困意湧來，才緩緩睡去。

接下來的日子，謝祈音的心都不太好。

跟顧應淮打視頻電話的時候一直在等他主提到這件事，但對面完全沒有坦白的意思，一點都沒有！！

這把謝祈音氣得不輕。

每次看著鏡頭那邊依舊氣定神閑的男人，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由于心不佳，謝祈音這幾天畫出的畫也帶了淡淡的憂郁。

尤其是連載中的《予冠》，影響最大，最新上傳的劇更是直接開了。們猝不及防地吃下一刀，都在評論區裏嗷嗷哭嚎，問主角們什麽時候可以和好。

結果謝祈音卻冷酷無地回複了一句：“大概還要等兩期（都市麗人戴墨鏡.jpg）。”

大洋彼岸，顧應淮在會議室裏聽著屬下們的彙報，淡淡垂眼看著平板。

諸位高管以為他在看集團財報，都不敢多問，只能自顧自地說著。

而顧應淮後的季明宇卻默默移開了目。

說出去誰敢相信，景譯總裁頂著張這麽冷峻的臉，在這樣嚴肅的國際會議裏看夫人更新的純漫畫。

顧應淮往下了，看了眼謝祈音的評論，頓了秒，然後面不改地撂了平板。

衆人見狀皆是一驚，彙報的總經理更是嚇得了一下。

他起眼皮問：“結束了？”

總經理點點頭，“結…結束了。”

顧應淮略一頷首，斂了斂西裝外套，起用英語宣布：“Alright， let's call it a day for this meeting.（行了，這次會議就到這裏結束吧。）”

在場的人聞言一愣，反應過來後紛紛起跟他打招呼說再見。

出了會議室，季明宇跟上顧應淮的步伐，聽見他吩咐：“把今天的會議總結發給我，還有，提高後幾天的會議頻率，我打算盡早去加拿大。”

“好的顧總。”季明宇飛快地在腦子裏記錄下要求，然後神微妙地走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看來顧總又想盡快回國陪夫人了。

又磕到了呢。

顧應淮回了辦公室，了西服，坐在椅子上了鼻梁，然後發起了視頻通話申請。

謝祈音剛在WeWe回複完沒五分鐘，就看到顧應淮的視頻打進來了。

一愣，看著“老公”二字咬牙切齒，一直拖到最後幾秒才接通了電話。

結果視頻一接通，顧應淮在對面松領帶的樣子把謝祈音帥了一跳。

沒出息地沉默一瞬，怒氣消了點，低聲發問：“今天怎麽這麽早就打電話來了？”

他隨手扔開領帶，往後一靠，挑眉反問了另一個問題：“祈音，心不好？”

謝祈音聞言心猛然一跳，以為他終于要說那件事了，竟有些張起來，“你…你怎麽知道？”

顧應淮沒說是從的連載漫畫裏知到的，只垂眸淡笑，指尖點了點心髒，“到了。”

頓了秒，他靠近攝像頭，溫聲問：“為什麽心不好？”

謝祈音嚼青提的作慢了下來，心底一酸。

不想說，想讓他自己說出來。

謝祈音想讓他問“是不是因為發現我上次吃芒果過敏了”，想讓他說“抱歉我不應該低估你的承能力”，想讓他坦然地說“祈音你忘記了我的忌口我很不開心”。

目灼灼地看向顧應淮，然後等啊等，等到了一句“寶寶是想我了嗎”。

謝祈音：“……”

服氣了。

雖然確實是有點想他，但這次真的不是因為這個才心不好的好嗎！

謝祈音瞬間沒好氣了，敷衍地“嗯嗯”兩聲。

結果下一瞬顧應淮接話：“我會盡早回去陪你。”

口堵著一堆事兒，聞言氣不打一來，立馬拒絕：“不要！”

他如果要盡早回家的話，肯定又要把工作趕在一起做了。

顧應淮意外擡眸，瞧見了謝祈音眼中的篤定。

幾乎是一秒鐘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彎繞，眼尾微彎，無奈地說：“可是寶寶，我也想你了怎麽辦。”

男人的聲音溫沉人，謝祈音被哄得偏過了頭，不自覺地翹了翹角。

今天沒怎麽下雪，著遠銀裝素裹的湖景深吸一口氣，低聲回：“反正不允許。”

顧應淮輕皺眉，還想再說，謝祈音就手指一擡，先行打斷了他的話：“欸欸欸，這就開始不聽老婆的話了？”

他聞言先是一怔，然後沒忍住笑出聲，“我聽。”

“那不就得了，不準連軸轉聽見沒？”

“嗯。”

兩人沒聊多久就掛了電話，謝祈音先是發了會兒呆，手指攀上了下意識上揚的角，然後拉了下來。

還沒原諒他呢，笑什麽笑！

時間很快就到了聖誕節。

江城算是國一線城市裏排前幾名的了，市中心裝潢也頗為時尚流。每到這時，一些商業街都會掛上閃著金的燈串和小燈籠，街邊奢侈店的玻璃窗裏也會擺上幾棵聖誕樹塑造節日氛圍。而窩在家裏取暖的年輕市民們也會為了追求浪漫走出家門，拉上人或好友拍照聚餐。

謝祈音問過卞清聆，那邊非常憾地表示近日沒空來江城，因為又又又接了個項目。

Marco Su呢，也已經回意大利過節了。至于圈子裏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待在北城老窩裏，打算過個奢靡又瘋狂的節。

于是孤單寂寞的小天鵝士只能上球球表妹，帶著一起過聖誕。

謝祈音領著表妹去了市中心最高的那幢樓，直上八十八層那家氛圍很不錯的法餐廳。

座後，後廚很快就按照預約要求上了菜。

小提琴手在環島中心拉著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優的音樂緩緩傾瀉。圓弧落地窗邊盡是在互相拍照的、夫妻，唯獨倆是專注于吃的姐妹。

謝祈音抿了口菜，眼睛一亮，“球球，這道菜不錯欸，你嘗一口。”

“我嘗一口試試。”表妹品了品，跟著眼睛一亮，慨萬千，“哇好好吃！還好我在市裏讀的大學，不然我就沒辦法跟你過聖誕節了。”

頓了秒，表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不過祈音姐，你怎麽沒跟姐夫一起過節啊？”

謝祈音撐著下，撇撇：“他是超級大忙人，還在國外出差呢。”

表妹“噢”了聲，著這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明悟了什麽，捂著笑問：“你想他啦？”

謝祈音眨了眨眼，很坦誠地回：“確實有那麽一點。”

話音剛落，手機突然開始了震。

垂眸一看，屏幕上赫然飄著“顧應淮”三字。

謝祈音笑了下，給球球展示電話，“你看，還真是說曹曹到。”

劃過電話，聽見了那邊凜冽的風雪聲，隨著一道玻璃門的沉重開關聲響起，風雪聲消失，餘下的便只有他淡淡的呼吸聲。

謝祈音不自覺地挑起角，似乎都能聞到那清淺的木質香。

那邊進了辦公室，終于出聲了：“祈音，聖誕節快樂。”

笑回：“顧應淮，聖誕節快樂。”

今天過節，整棟大樓空了五分之三，樓安靜不已。

顧應淮走到落地窗邊，俯視被大雪籠罩的多倫多，眼裏的冷然霎時被這道俏的回應沖淡了不。

謝祈音低頭晃了晃檸檬水，對那邊說：“今天可是我們結婚後過的第一個聖誕節，但你都不在我邊。”

室某反鏡照亮他如墨般濃黑的大，顧應淮漫不經心地擡起手臂看了眼腕表，稍稍一計算，溫聲回：“抱歉。”

笑哼了聲，不想讓氣氛變得沉重，繼續說：“不在我邊至也得送份禮吧，顧應淮，我的禮呢？”

腕表的秒針緩緩指向十二，顧應淮掀了掀眼皮，冷不丁地說：“音音。”

謝祈音一頓，“嗯？”

他聲音徐徐：“看窗外。”

下意識應聲轉頭，看向法餐廳的落地窗。

就在謝祈音看去的那瞬間，江城夜幕被驟然撕裂，翡翠樹幹爬升至頂點，隨著轟然巨響，數不清的紫流火炸了櫻花。煙花穗子垂落時簌簌濺開，餘燼如碎鑽拋灑。一重又一重的花朵裹著悶雷綻開，璀璨熾烈，最終化作硝煙細雪，沒燈火人間。

煙花四炸響，與貫穿城市縱橫的燈流金遙相呼應。

市民們聞聲紛紛擡頭，在浪漫的氛圍裏驚嘆出聲，或拍照分或擁抱起了邊的人。餐廳裏的們也不約而同地停下進食，看向窗外，激不已。

一條關于江城煙花的熱搜緩緩爬上微博，大家呼喊著“浪漫”的同時，又都萌生出了一個疑：明明櫻花只誕生于春夏，江城為什麽要在寒冬臘月裏綻放這樣的煙花？

無人知曉，一時間也衆說紛紜。

不人調侃，也許活策劃人喜歡的人與櫻花有關。

謝祈音澄澈的瞳孔被一又一的煙花照亮，聽見顧應淮對說：“寶寶，這個禮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