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政務告一段落，李玄之便帶著寶珠，輕車簡從地出了宮。

馬車一路行至城郊，最終停在了一掩映在翠竹林后的莊子門前。

還是那悉的“暖泉莊”三個字。

莊子早已被重新修繕過，比之當年更加致，卻依舊保留著那份難得的清幽雅致。

李玄之屏退了隨行的眾人，只牽著寶珠的手，沿著那條曲折的回廊慢慢走著。

竹影婆娑，影在兩人上細碎地晃。

寶珠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是雨后青草與潤泥土的清香，一如當年。

“臣妾那時還以為，陛下是個落魄的窮書生呢。”

寶珠側頭看著他，眼底帶著狡黠的笑意，“臣妾還記得，陛下那件月白的袍子，袖口都起了邊。”

李玄之聽了，低低地笑了起來，膛微微震。

他手刮了一下的鼻尖。

“窮書生？朕那件袍子，用的是金蠶，是江南云錦坊的用貢品，穿一次便要丟棄的。若非當時況特殊，隨行遭了殃，朕又怎會反復穿上三日？”

寶珠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小臉漲得通紅。

想起了自己當年那些自以為是的猜測，還地送上幾匹杭綢。

“陛下當時為何不說？害臣妾……”

“害皇后什麼？”李玄之將攬得更了些，在耳邊低語，“害皇后心疼朕，想著法子對朕好？”

“朕那時，心里歡喜得。”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書房門口，正是當年母親畫像雨的地方。

書房，那幅由李玄之重繪的仕圖，依舊懸掛在正中的墻壁上，畫中子眉目溫婉，笑容安詳。

寶珠看著畫，又想起當年他為作畫時的景。

“陛下，”忍不住輕聲問，“你那時……到底是怎麼看臣妾的？”

記得，京中盛傳無點墨，是個舉止俗的草包人。

李玄之沒有立刻回答。

他牽著的手，走到書案前。

“朕那時，聽說崔家大姑娘縱蠻橫，不通文墨。”

他頓了頓，轉過頭，認真地看著的眼睛。

“可朕見到的，卻是個會看《風月深錄》，被發現了就慌慌張張藏書，弄得自己手忙腳的小姑娘。”

“是個給別人磨墨，會蹭得自己一臉墨痕，像只小花貓的傻丫頭。”

“是個瞧見母親畫像被雨水浸，就紅了眼圈，滿心都是難過與珍視的兒。”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在寶珠的心上。

“寶珠，你那時，眼神清亮，沒有半分霾。朕覺得，傳言不可信。”

他出手指，輕輕過的臉頰。

“朕那時就在想，這姑娘，純粹得……讓人想把藏起來。”

寶珠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原來，在自己都覺得自己一無是，拼命模仿別人來博取關注的時候。

在他眼中，那些笨拙的、真實的模樣，才是最可貴的。

一直以為，他們的意，是在后來相中慢慢滋生的。

卻不知，早在那場不期而遇的雨天里，他便已對了心。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李玄之牽著，穿過庭院，來到了后院的溫泉池子。

這里也被重新打理過，池邊種上了四季常開的香花，溫熱的泉水上，漂浮著新鮮的玫瑰花瓣，水汽氤氳，香氣繚繞。

宮人早已識趣地退下。

寶珠換上輕薄的紗，先一步溫熱的池水中，舒服地喟嘆一聲。

李玄之隨后也進池中，水波漾，他從后環住了。

溫熱的泉水包裹著他們，相，帶來一陣細的戰栗。

李玄之的下抵在的肩窩，聲音因水汽的蒸騰而帶上了一喑啞的。

“朕當年，就是在這里，徹底栽了。”

寶珠被他溫熱的呼吸弄得耳發燙，子都了幾分。

“陛下又渾說……”

“朕可沒有渾說。”他將轉過來，面對著自己，雙手捧著的臉。

“那晚，朕便住在這附近的客院。夜里聽著雨聲，想的卻全是你白日里那副沾了墨的臉蛋，還有你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低頭，吻了吻的角。

“朕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有趣的姑娘。”

他的吻，漸漸加深，輾轉廝磨。

寶珠被他吻得暈暈乎乎，只能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任由自己在他營造的溫與意中沉淪。

泉水溫熱，花香浮。

李玄之將抱得更。

“陛下既早就對臣妾……有了心思，為何當時卻藏得那樣深？”

李玄之聞言，竟是輕笑出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

“朕也想。”

他捉住作的手，放在邊吻了吻。

“只是，朕不敢。”

“不敢？”

“嗯，不敢。”李玄之嘆了口氣，神復雜。

“其一，是怕嚇著你。”

“朕的皇后那時還是個傻丫頭，朕若是行事稍有孟浪，怕是會把你這只膽小的小兔子直接嚇跑了。”

他了的臉頰，語氣里滿是寵溺。

“那其二呢？”

李玄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捧著的臉，迫使看著自己。

“其二，是因為朕聽說……皇后的心里，早就住了旁人。”

寶珠的心，猛地一沉。

“朕聽說，崔家的大姑娘，對鎮國公府的小公爺，一往深，非君不嫁。”

“朕是天子，富有四海。可朕想要的，不是一個迫于皇權而屈服的軀殼。朕想要你的心。”

寶珠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從不知道，這個男人，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竟是這般的心。

心疼得無以復加。

“不是的……”哽咽著，雙手抓住他的手臂。

“玄之，不是那樣的……”

急切地想要解釋，想要將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愚蠢，剖開給他看。

“那只是……只是臣妾年無知，做的一場荒唐夢罷了。”

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是臣妾蠢，錯把鏡花水月當了良緣。那不是，玄之，那什麼都不是。”

“是你，”的指尖上他的臉，那張曾讓覺得遙不可及，如今卻只讓滿心眷的臉。

“是你，看見了那個笨手笨腳，會把墨蹭到臉上的寶珠。是你，會為了一幅被雨淋的畫，陪著我難過。是你，教會了我，什麼才是真正的歡喜，什麼才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的覺。”

“我的心，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就在慢慢地、慢慢地為你而跳了。”

“只是那時我自己，都還不知道。”

李玄之靜靜地聽著，口劇烈地起伏著。

“朕承認，朕嫉妒他。”

“朕嫉妒得快要發瘋。朕甚至想過，直接下一道圣旨，將你納宮中。可朕又怕，怕你心里會怨朕，恨朕。”

那種想又不敢，想奪又怕傷了的煎熬，曾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

寶珠主湊上前，吻住了他的。

這個吻，帶著的歉意，的心疼，和滿腔滿懷的意。

泉水溫熱，也抵不過此刻纏的舌滾燙。

一吻結束，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溫泉的水波輕輕漾，撞在池壁，又溫地漾開。

“玄之……”

“嗯，”他應了一聲，嗓音低沉，帶著的喑啞，“我在。”

深吸一口氣，直直地進他眼底那片深海。

“玄之，我的心，我這個人，從里到外，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