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蔓延

方北回到家, 才想起今天原本的計劃是去秦皇島。

想t著今天去不了就明天，誰知明天也去不了。

方常青在家裏休養，方敬賢去了香港, 整個方氏集團一個姓方的都不在。

平時公司事務有專人打理，但一些場面上的事, 還是要方家人親自出面。

方北這次回來一點準備沒有，趕馬上任，匆匆領了個“副總”的頭銜，又來肖子君，陪著買合適的。

從職場套裝到宴會禮服, 兩人逛了兩天才買齊全。

去秦皇島的事徹底沒了影，只能等到方敬賢理完香港的事回來再說。

“你一直沒剪頭發嗎？”方北正在試一件淺灰及膝套，半正式的小西裝款式, 好材一覽無餘。

肖子君目停留在方北那頭快要及腰的長發。

“沒遇上好的tony老師，”方北懊惱地說，“正好回國，要不然剪一個？”

肖子君笑起來，但很快又止住笑，看著方北的背影，慨道：“其實你長發很好看。”

方北從小就是長發，的頭發不是很黑的那種, 而是微微帶點天然的栗棕，發尾微卷，像櫥窗裏的洋娃娃一樣漂亮。

後來是什麽時候剪短的呢？

好像就是方南患上癌癥，方北聽說做化療會掉頭發後才去剪短的。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留過這麽長的頭發了。

方北隨手了兩下頭發, 皺眉道：“就是有點熱。”

八月的天氣，總是嫌熱, 紮又紮不好，披散著又難。

“要不要去卷一下？”肖子君突然提議。

方北搖頭，“我卷發不好看。”

“胡說八道，”肖子君眼睛裏綻出芒，“沒人比你卷發更好看。”

沒有人比你更好看，看過的都會過目不忘。

造型師最後在方北頭發上稍稍抹了點玫瑰香的油，不太習慣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嘟往上吹了一下，額間的一縷發被吹得輕輕飄。

這一幕剛好被肖子君的鏡頭捕捉到，拍照發朋友圈評論一氣呵。

“方小北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我是狗。”

“所以呢？”

“我要死你了！”

這世上有一種方北。

還有一種穿著職業裝燙著卷發的方北。

方北坐在車裏，手指了簇卷卷的發尾。

肖子君說這是現下最流行的“雲朵卷”，走起路頭發輕盈飄像雲朵一樣。

但方北還是不太習慣，恃靚行兇慣了，經常素著臉就出門，念書時一套T恤牛仔也能被人搭訕到煩躁。

蔣堯在後視鏡裏瞥了後座的人一眼，“姐，已經夠漂亮了，別弄你的頭發了。”

方北趕鴨子上架領的副總的職務，蔣堯也是臨時被抓過來當司機和助理。

“我不是怕不夠漂亮，”方北看上去是真的很煩惱，深深地嘆了聲氣，“我是怕太漂亮了。”

蔣堯：“……”

蔣堯覺得方北有病，哪裏有人嫌自己太漂亮了？直到他們到了分會現場，才意識到有病的不是方北，是他自己的眼睛。

京城一年一度的夏季金融高峰論壇，來了很多平時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佬，還有各路。

方北在接待廳門口拿了屬于自己的牌掛上，發掛牌的工作人員拿出手機對著拍照時，佯裝疑地詢問是否每個參會人員都需要拍照。

那位想拍的工作人員當場紅了臉，方北沖對方笑了笑，溫和地告訴對方如果下次想拍可以直接問，一般都會同意。

說完就離開，走進了會場大廳。

從出現在這裏的那一刻起，就為了所有人的目中心。

蔣堯拿著自己的吊牌跟上去，拿手作話筒狀遞到邊問為焦點是何想，隨著的走，像雲朵一樣的長卷發在肩頭輕盈飄，舉起手比了個距離，眉眼彎彎，高傲又張揚地說：“有一點點煩。”

“怎麽這麽眼……”陳遠航看著不遠走過的俏麗影，隨著看清對方的臉，瞳孔不由瞪大，“這不是……方北嗎？”

陳遠航下意識看向邊的人，那人的目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前方那抹影上。

“方北回來了？”陳遠航反應過來。

邊的人低聲“嗯”了聲。

“什麽時候？”

“快一個月了。”

“那你們……”

陳遠航想問那你們見過面了嗎，一想還用問嗎？

自從六年前沈縱失，拉著自己喝酒，陳遠航才知道了這兩人私下裏的份，也明白了這段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

既然是兄妹，那肯定是見過面了。

陳遠航畢業後沒有按家裏的要求去國外發展，而是留在了國，他和清大其他幾個師兄弟一樣，都是SN科技的創始團隊員。

這些年的沈縱陳遠航看在眼裏，以前他就是個不太表緒的人，六年前方北出國後，更是變本加厲……

“等等，”陳遠航突然說，“所以你在深城用三天幹完一周的活兒，昨天又和那邊的團隊連開一個通宵的會就是為了今天一早趕回來參加這個座談會？”

沈縱沒理陳遠航，也不可能回答他這個疑問。

在方北的影消失在會場裏後他也擡腳走了進去。

方北作為只果實從不付出努力的富二代，第一次參加這種規模宏大的座談會，臺上主持人走著流程，一個個著名企業家上去總結暢談。

方北上半場聽得倒算認真，活過半，開始有點心不在焉，看了眼邊的蔣堯，沒想到這人聽得全神貫注。

蔣堯雖然玩，但作為英國著名大學的學生，對專業領域的東西求知若，特別現在國在科技領域的發展如此迅速，這場座談會上聽到的看到的讓他對國的金融和科技領域有了新的認識。

“拍我幹嘛？”蔣堯發現方北舉起手機在拍自己，邊條件反地比了個剪刀手，邊指責不該影響自己。

方北笑著說：“拍給他們看，給你多討點零花錢。”

方北從蔣堯臉上收回目時不經意瞥到不遠的某個人……

他正巧擡起頭，方北一時錯愕，沒及時移開視線，就這麽和他對上視線。

但那道沒有溫度的目只是輕輕掠過了，轉瞬即逝，快得像是的錯覺。

“臥槽！”邊的蔣堯突然驚一聲。

方北回過神，就看見蔣堯兩眼放地看著正走向主席臺的人。

蔣堯：“這不是無人駕駛技的大神嗎！他竟然也來了！這次陪你來值了！”

方北看著從主持人手裏接過話筒的男人，姿拔，面容英俊，聲線低沉，吸引了場上場下所有人目。

方北貌似無意提起，“他很厲害嗎？”

“厲害什麽厲害，”蔣堯說，“簡直牛死了好嗎！你能在市面上看到的擁有無人駕駛技的車企，有一半以上用的都是他的技！”

方北看著臺上的男人，不知道他在專業領域究竟有多厲害，到多人的仰慕和崇拜，腦子裏此時想的只有一件事。

怎麽又是黑正裝，這人櫃裏難道只有一種的服嗎？

蔣堯今天是個快樂的小孩，因為他不僅在金融座談會上見到了自己的偶像，聽到了他對無人駕駛技的未來發展含金量很高的發言，更是在晚上的商務聚餐上再次見到了本尊。

說起來也是巧合，他原本陪方北參加商務宴請，席上有人說正巧遇到人，就這麽認識認識，引薦引薦，蔣堯今天第二次見到了他的偶像，而且這次還離得很近。

沈縱剛才在隔壁喝了點酒，西裝外套了，領帶也解開了，黑襯衫解開兩顆扣子，出一小片鎖骨，了點平日裏的深沉淩厲。

不管是舉杯敬酒，還是低聲談，神淡漠清冷，雖給人不太好相的覺，但還是有不人上趕著攀。

他酒量很好，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倒是不見醉態。

蔣堯躍躍試也要上去敬酒，被方北拉了一把。

“怎麽了？”蔣堯問。

方北捂著小腹悄聲說：“我有點不舒服。”

蔣堯古怪地看一眼，“我覺得你不是不舒服，你是要尿遁。”

方北“噗嗤”一下笑出聲，“什麽詞兒啊，誰教你的？”

自然是和彭昊他們那些狐朋狗友學的。

兩人這邊說著話，沒注意一桌的人都在看他們。

今天的商務宴，在座的都是功人士，私下裏怎麽樣無人知曉，但在這種場合上都是正面紳士的。

方北代表方敬賢過來，一個小姑娘，沒人為難，開宴前寒暄了幾句，方北按著輩分“叔叔伯伯”地喊過人後，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t沈縱過來，氣氛才變得微妙。

那個喊他來的老總是個外商，對京圈各大家族的事并不了解，更不知道他極力拉攏的年輕企業家和京城老牌家族之間的糾葛。

更不可能知道，那個漂亮得讓一室琉璃燈都黯淡的方家千金，曾經是怎麽樣把人一口一個小三兒子地趕出家門。

方北這話順著蔣堯的口吻，說了句地道的京片子，字正腔圓，很有老京城的味道。

有個伯伯問方北：“小方北，笑什麽呢？”

“沒笑什麽，”方北手了兩下太xue，“不好意思，我有點喝多了。”

今天一口酒沒喝，全是蔣堯解決的。

但慣會裝，看著真的像是不勝酒力。

“可不敢讓你喝多，要是讓敬賢知道，還以為我們欺負小輩，”那個伯伯說，“要讓人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汪伯伯，”方北順勢站起，“我帶司機了。”

助理兼職司機的蔣堯：“……”

“可是你的司機喝酒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方北下意識循著聲音過去。

方北看著說話的人。

他喝酒不顯臉，臉反而越喝越白，襯得眉眼漆黑一片。

“去裏面坐一會兒，等結束了我送你回去。”

沈縱說完這句話就沒再說什麽，也沒再看一眼，很快又有人過來和他敬酒。

方北最後沒提前離席，去了包房裏間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時，方北手捂著小腹坐在沙發上，因為某種下墜般的疼痛皺了眉。

裝著溫水的玻璃杯被輕放在茶幾上。

方北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可以走了嗎？”

沈縱拆了粒藥，連同水杯一起遞到面前，“先把藥吃了。”

“吃過了。”偏頭躲了下。

“吃過了？”沈縱蹙起眉心，“怎麽還不舒服？”

沈縱放下藥和水杯，很自然地手過去，在手掌即將上小腹時又停下了。

方北應算比較幸運的了，大姨媽期間一般不疼，除非近期生活作息不穩定，小腹會有點墜墜的不舒服。

一點疼都不能忍，一疼就要吃藥。

關于這點，和對吃避孕藥的態度完全不同，沈縱連提都不讓提避孕藥，但大姨媽痛，他反而會問要不要吃止痛片。

他收回手，坐在邊，溫聲問：“我讓他們拿暖寶過來？”

方北搖頭，“已經用過了。”

如果是過去，大概就會主坐他上，哼哼唧唧地要他肚子，著著又開始不老實，也不管自己什麽況，招得他眼睛都憋紅了。

“喝酒了？”沈縱只能想到這麽不舒服是因為酒。

否認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擡手了兩下眉心，看上去真的很不舒服，“嗯，喝了一點……”

混合著紅酒醇厚的氣息突然噴灑在側邊脖子上，方北整個人都僵住了，睜大了眼睛看邊的人。

沈縱傾在脖頸裏聞了聞後下了結論。

“撒謊，你沒喝酒。”

假借著頭發的作，方北了下自己起了栗的脖子，心虛道：“是啊，我沒喝酒，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蓬松的頭發從他眼前拂過，輕輕著他黑襯衫的前襟。

“什麽時候做的頭發？”他低低沉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很好看，很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