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nbsp;nbsp; 是恐懼

◎最深的恐懼。◎

這世上有很多人會做夢。

有人每天都會做夢, 哪怕夢醒後什麽都不記得也很清楚自己做過夢。

還有的人，他們每天都做惡夢。

同一個惡夢。

同樣的節，同樣的結局。

他們害怕, 恐懼, 痛苦，絕。

每天都在無限重複這些痛苦，沒有盡頭。

方北曾經就是其中之一。

沒人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或者說沒有經歷過的人, 永遠無法同。

方北和楚沁的第一次沖突, 就是自己半夜做惡夢，被楚沁醒。

惡夢固然讓人害怕，但夢醒後無法抓住一切的絕更讓人痛苦。

方北停住腳步，回頭看向楚沁。

方北看著, 知道沒有撒謊，方北在上看到的是一個每晚被惡夢折磨的人。的瞳孔裏有揮之不去的深深的恐懼。

“我不敢睡……”不知是冷還是害怕，楚沁的發著, “只要閉上眼睛, 就會做那個夢。”

楚沁已經連續幾天沒睡覺了, 吃了助眠的藥，也僅僅睡一兩個小時就會醒過來。

的已經疲憊到了極致，可不敢睡。

夢裏的一切讓到害怕，好幾次都覺得自己醒不過來了。

“方北, ”楚沁小心翼翼地捧住方北的手，“你救救我……救救我……”

方北沒有甩開楚沁的手，問：“為什麽要我救？”

“因為……”楚沁哽咽了一下, 淚水自眼角落。

因為自己救過。

方北是楚沁這輩子付出過的最大的善意。

如果的邊存在惡靈, 那麽唯有的善意可以將之驅散。

楚沁知道自己完全是病急投醫, 可不知為何，只要一想到方北，心裏會變得平靜。

只有方北才能救自己。

這是楚沁現在唯一也是最後的希。

“我只想要你陪陪我，”楚沁像是怕嚇跑方北，輕聲祈求著，“方北，你可以陪陪我嗎？至今晚可以嗎？”

聽到楚沁提的要求，方敬賢和沈縱都有些震驚。

特別是方鏡賢，他沒想到，原來楚沁吵著要見方北，不是要方北和沈縱分開，而是需要方北的陪伴。

方敬賢雖然不理解楚沁為什麽非要方北陪，但既然楚沁這麽說了，也許方北真的能安。

于是他對方北說：“小北，醫生說你楚姨現在的狀態不太好，你剛才也看到了……現在你楚姨只聽你的話，要不今晚你留下來？你放心，我和阿縱都會陪著你們。”

方敬賢說完，方北沒有說話。

但也沒有拒絕。

楚沁見方北似乎有松的跡象，試探著去方北的手，方北沒有躲，于是幹脆握住的手腕，將的手拉到自己臉側，輕輕地上去。

楚沁閉上眼睛輕喚的名字。

“北北……”

請你救救我。

溫的手掌讓楚沁到了一溫暖，也暫時安了洶湧的緒。

只是，不過一瞬，這點溫暖又離而去了。

方北一點點從楚沁手裏回自己的手。

“……北北？”楚沁的手還停留在臉邊，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的人。

沒有可憐，也沒有憤怒，方北用平靜到冷漠的表看著。

“北北，”楚沁委屈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每晚都做惡夢，我太累太累了，我只是想讓你……”

“你每晚做惡夢，你不敢睡覺，你害怕，恐懼，你飽折磨，”方北的目在楚沁表痛苦的臉上掠過，的聲音和的表一樣冷淡，“這些都和我沒關系。”

“北北……”楚沁沒料到方北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眼底織著失、難堪和絕。

方敬賢開口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沈縱的目從始至終都在方北上，深的眼睛裏黑沉一片。

方北看著眼前狼狽的人，看著慢慢蹲下，抱住頭狼狽又痛苦的模樣，方北臉上的表突然出現了一難以察覺的裂痕，有什麽東西在腔裏將要呼之出，可是住了，把它用力了回去。

“惡夢？”方北說，“只是惡夢而已。”

在你把他接到邊，在他拖住那人的腳希你能離開，在他陷在痛苦中而你卻不肯放他離開……

你就應該想到會有惡夢纏的這一天。

方北知道楚沁的惡夢源于什麽。

在的臉上看到的唯有害怕。

楚沁的夢裏，有最深的恐懼。

“沈妄是怎麽死的？”剛得知楚沁和沈妄的死有很大關聯後，方北就曾問過沈縱。

“溺水，”沈縱頓了頓說，“但如果顧若錦手裏的那份報告不是僞造，沈妄當年很可能是因為藥導致在海裏時突然四肢麻痹，從而溺水亡。”

“當時沒有查到什麽嗎？難道就一點也沒有懷疑過不是意外嗎？”

“沒有。”

“那你呢？”方北問，“你懷疑過嗎？”

他懷疑過嗎？

警察調查時問楚沁為什麽他們夫妻倆一大早來海邊，說自己和沈妄吵了一架，一氣之下離開酒店。

沈妄追出來，兩人在海邊爭吵時，把戒指扔進了海裏，沈妄就去海裏找。

沒想到漲時的一個海浪能把人卷走，當時還沒覺得害怕，畢竟沈妄的水很好，直到沈妄的影消失在了海面上。

那個時間段裏，海灘附近除了他們，沒有任何人，出來的急連手機都沒拿，等找到人報警，海裏早已沒有沈妄的影。

一直在哭，說自己不該為了一點小事和丈夫爭吵，是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酒店和游客中心附近的監控應證了楚沁的這些話。

這是場意外，而所有人都認為，這個妻子的後半輩子都將活在失去丈夫的無盡悔恨中。

只有沈縱知道，績出來的第二天，楚沁突然說要帶他去莘海灣散心，說想去海邊看日出。

然而那幾天的天氣預報顯示，京城及周邊連日持續降雨。

想看的不是日出，是沈妄在海裏的掙紮。

是他在死亡前的恐懼。

然而沈妄的恐懼最終演變了楚沁的恐懼。

在承認是自己殺了沈妄後，楚沁每天都會夢到他。

下著雨的海邊，把結婚戒指扔進海裏，這麽多年第一次告訴沈妄，自己從沒有過他，最的、唯一的人只有方敬賢。

他們每天睡在一張床上，可每晚想著的人是別人，幻想著躺在自己邊的人是那個人。

這些年無論他怎麽折磨自己，都默默忍，是因為知道，總有一天，會徹底離開他，和真正的人在一起。

大雨磅礴中，沈妄掐住了脖子，但他沒有用力，他只是在用手指丈量的脖圍。

他沒有對說的這些話生氣，他只是告訴，等他找回戒指，等他們回到家，他會親手為打造一只漂亮的項圈，然後在上面掛上細細的金屬鏈條。

他說一定會喜歡自己送的這件禮。

他要一輩子都戴著它。

“沈妄，你這個變態！”

“我是變態，我的兒子也是變態。”

沈妄站在海裏，眼眶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兩個黑，暗紅的跡從黑裏流下來，和蒼白的臉形鮮明的對比。

他連眼睛都沒有，卻能每一晚都找到，找到夢裏，他一遍遍地問。

“你呢？你是什麽？”

“上變態的你又是什麽呢？”

靜謐無聲的房間。

躺在床上的人沒有睡，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窗外飄落的雪。

雪不大，但這麽持續地下，等到天亮，地上的雪就能積起來了。

下雪天路上車不好開，看來明天的會是注定要遲到了。

方北的嘆氣聲剛響起，一雙有力的手臂就將擁進了後的懷裏。

“在想什麽？”沈縱低頭，下顎在發頂蹭了兩下。

“在想明天的會。”方北懨懨地說。

頭頂上方響起好聽的低笑聲。

方北回頭，在黑暗中看著沈縱的臉，沒好氣地說：“你好像在嘲笑我？”

“嘲笑你什麽？”沈縱反問。

“嘲笑我崗敬業，”方北說，“連覺都不睡，腦子裏全是開會和工作。”

“那你是嗎？”

“我當然……”手，在他下上輕挑地勾了勾，“腦子只想著怎麽敗你的錢。”

沈縱抓著的手，摁在邊親了又親。

他什麽都沒說，但方北知道，別說敗他的錢，自己就是喝他的，拆他的骨，他都甘之如飴。

有時候方北覺得，沈縱不僅僅把自己當人，他對自己的，早已超出了的界限。

方北不知道該怎麽去定義它。

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可能是“奉獻”兩個字。

他把他的，他的人，他的人生，他對這世間的留念和萬丈紅塵，全都奉獻給了。

他把當神。

伽利略曾經因為“日心說”遭了世人的唾罵和審判，但他至死都守護并遵循著自己的信仰。

沈縱信仰的“方北說”也曾讓他萬劫不複。

他們之間，“我你”三個字太輕、太輕。

仰頭，和他在黑暗中對視。

想問他，會不會怪自己拒絕了楚沁的留下來，但最終沒問。

方北不止一次自問過，對楚沁的恨到底源于哪裏。

是因為在大伯母去世不到半年就想法設法要嫁進方家，還是因為自以為關，實則虛僞又做作的那些行為。

不否認有這些因素在，可這些不足以支撐對這個人這麽多年都無法釋懷的恨意。

後來終于肯定了自己對沈縱的心意，才漸漸明白，對楚沁恨的源。

父母的慘死，對方北還未形的人生觀造了巨大的影響，害怕太過濃烈的，拒絕和抵制有人進自己心，也是因此，差點和沈縱錯過。

而沈縱也是在這個年紀，回到了父母邊。

從此開始了漫長而殘酷的折磨。

是折磨，也是對一個人的人生觀。

一次又一次的碎、重塑再碎。

最後拼拼補補，殘破不堪。

沈縱上的每一道疤，都帶著他對父母的恨。

也許終有一天他會釋懷，會放下。

但方北不會。

每拂過、親過它們一次，會更他。

也會更恨沈妄和楚沁。

沈妄已經死了，楚沁大概率會因為神疾病，不法律的制裁。

方北不在乎這些。

日日夜夜惡夢的折磨，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質問“你我嗎？”，才是最深的恐懼。

你以為是夢裏的人在問你嗎？

不。

是你在問你自己——

你的人到底是誰？

你那個幾乎毀了你一生、讓你活在恐懼中的變態，還是對你念念不忘的初？

只要一天不回答，就永遠會被這個惡夢折磨，直到看清自己的心，看清它一直以來的是誰。

待看清時，清醒和瘋狂之間將再沒有界限。

方北窩在沈縱懷裏迷迷糊糊睡著前想，但凡楚沁除了恐懼，哪怕表現出一一毫的悔意，也許會答應留下來吧。

但事實上沒有這種假設。

就像摔碎的花瓶無法複原，事永遠只會從有序向無序進行。

如果因為沒有救楚沁而將遭審判。

那就接審判。

就判——

把一切都奉獻給他。

【作者有話說】

謝在2024-06-01 00:51:12~2024-06-02 01:46: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黑糖微辣珍珠 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刻苦鑽研知識的小姐姐、Karry、72893415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