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應

清晨, 小滿被院外行人路過的聲音吵醒。

睜開眼，黑乎乎的一片。

看不見。

我哭瞎了？！

小滿猛地坐起來。

一條輕薄的真眼罩從鼻梁上落，落在床單上。

原來沒有瞎, 是哥哥給戴了眼罩。

渡還睡著, 保持著手臂展，能輕易睡在他臂彎的作。

他從小就皮白皙，鼻梁拔，無論何時都幹幹淨淨。

或許是睡得很晚，渡連起的靜都沒察覺，仍舊沉睡著。

小滿看了眼時間, 上午九點半。

下床，趿著拖鞋推開窗查看院子裏的況。假山的水落到陶土魚缸裏，漣漪撥開浮萍，各的青鳉魚在水中沉沉浮浮。

醉酒的大家都還沒起。

小滿簡單洗漱一遍，又回床上。

枕著渡的胳膊, 盯著他那張清俊的臉神。

這麽好看。

這麽好看的人，是男朋友。

上次渡吃簡從醋的時候, 是不是忘記告訴他，他才是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

胡思想中，小滿沒發現眼前的人已經有了將要醒來的跡象。出手指，像高中那年一樣，他的睫。

指腹一陣，渡的睫掠過手指。他睜開眼睛, 好看的眸子猝不及防與對上。

小滿手指頓住, 懸在空中, 而後朝渡展一個微笑。

眼睛還有點兒紅，笑得明語氣驚喜又歡快。

“哥哥, 早安。”

渡手臂收力，把人裹進懷裏。

他的人像太，傷心時落下，第二天又會照常升起。

-

渡和小滿出房間，恰好遇見一塊上樓的姍姍和秦洋。

兩人目落在小滿的睡上，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

姍姍：“！”

姍姍：“你們……”一起過夜了？

秦洋：“可怕的。”

兩人對視一眼，出相同的表：懂了。

渡：“……”

小滿連忙解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秦洋目落到小滿眼睛上：“你眼睛怎麽那麽紅，哭過了？”

隨即兩人又是一個對視。

心想，渡真狗啊。

-

六月底，小滿回到北城，一心撲在複習上。

華大競爭很激烈，停了這麽多天的學習，第一是沒指了，很努力才沒掉到五名以外。

年底，小滿放寒假的時候，渡在洪城的項目徹底結束。

買了票去往洪城，打算在那邊停留一天，再和渡一起回家。

拉著行李箱出站，小滿一眼就看見在門口等著的渡。

他高長，往人群裏一站，幾乎不用怎麽找。

車子往城區開，路卻不是去古城那邊的路。

小滿看著車子離大橋越來越遠，不由得問：“不回你那裏嗎？”

渡安靜地開車：“帶你去個地方。”

車子停在一條寬闊的路上，左側街道是一排普通的商鋪，右側只有一座莊重典雅的宮殿式深建築屹立在那裏，與附近繁華熙攘的街道形極其強烈的對比。

小滿：“這裏是？”

渡帶著下車，走到建築外。

石刻匾額上的字是：“洪城民俗博館。”

很新，才完工清理不久。

“這裏是被推倒重建的永清巷。”

小滿目，看著那座漂亮的建築。

永清巷嗎？

完全不一樣了。

“那年夏天，我的夢想曾經坍塌過一次。”渡語氣平靜，說著他從未跟說過的事，“那種覺很糟糕。”

“我為之努力了許多個日日夜夜的目標，就那樣了。”

渡的聲音清潤，落在小滿耳裏，讓幾乎要幻視他站在升旗臺上的那個夏天。只是現在的他，比那時更沉穩一些。

“也是那時，我意識到。如果有什麽東西坍塌了，那就去重建它。重建的東西，只會比殘破的本更好。”

“所以那時的我，憑借著對建築模糊的概念，選擇了這條路。”

“後來我在書裏看到一句話，好的建築就像是一場好的心理治療，一首好的詩。溫地、無形地讓你為你自己，像你一樣有缺陷，卻又麗。”

渡的話在小滿耳邊，他的聲音有種魔力，很容易就將人吸引進去。

小滿記憶裏的那個已經變得灰白的永清巷，和他的聲音一起坍塌、碎裂。

再被眼前這座建築填補進去。

小滿知道。

的世界是從坍塌開始的。

小滿很乖，很聽話。

知道痛苦的時候要躲起來，以為對別人好就可以避免別人傷害，知道要把自己的緒藏起來，只留下好的部分給別人。

因為世界可以隨意摧毀，被困在一座被磚石封死的球形小屋裏。

媽媽在小滿被圍死的世界裏推開了一塊磚。

從騎著小橙車離開永清巷的那天起，的年就開始重建。

從那以後，再也不覺得難熬。

小滿轉過，摟住渡：“哥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的。”

“我已經沒關系了。”

“我很幸福。”

渡垂下頭，回抱住。

晚上，小滿在搜索框打下永清巷三個字。

檢索詞條跳出來的容被自修正了永清路，關聯著“洪城民俗博館”，狀態是未開館。

點進去，頁面。

信息不怎麽全，連藏品介紹都沒有，很簡陋的一個頁面。

最下端，是詳細地址、負責人聯系方式。

掃過不起眼的一個角落時，小滿的心口被撞了一下。

在建設人員名單裏看到再悉不過的兩個字：渡。

第二排，第一個。

幾年前，永清巷被推平，區領導對這一片的規劃遲遲下不來。

定下來建設民俗博館後，項目落到林教授手裏。而渡，也是這個項目的參與者。他協助林教授一起，親手設計了這裏。

小滿連呼吸都有些了。

原本在眼裏冰涼、陌生的建築，在此刻開始變得有溫度。

哥總是這樣，悄悄做事，什麽都不說。

此刻，渡正坐在床上整理他的隨品。

他們明天就要離開洪城。

小滿過去，一下子撲在他背上。

渡怕摔倒，連忙護住。

“怎麽突然開始胡鬧？”渡語氣帶著縱容與寵溺。

小滿：“因為我是一只小怪，想把你吃掉。”

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渡把行李箱推到一邊，借著絕對的型優勢把人回床上。

長時間的談下來，他早已沒了一開始的“長輩”，輕易住親吻。

他們在熱的空氣中癡纏，曖昧、都在瘋長。

渡長久以來的清醒克制，在一個又一個吻中逐漸難以控制，撕開一道很小很小的口子。

他的手知不知覺落到擺。

輕輕從小滿上挪開，他靠近耳畔，聲音都變得低啞。

“一下，可以嗎？”

他有說這樣沾染/的話的時候。

聲音在小滿上，是聽著就覺得渾發麻。

溫熱的手掌沉在腰間。

……

他們在次日清晨離開洪城。

路邊的街景不斷後退。

小滿清楚地知道，和渡再也不會回這裏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

不會再來了。

-

小滿和渡到家時是上午，媽媽們還在做菜。

楊曉玲過來幫小滿解圍巾，小滿的手：“乖寶，冷不冷啊？”

“你說你哥也真是的，竟然還讓你去洪城接他，這麽大個人了，長不知道自己回來的。”

小滿解釋：“是我非要去接哥哥的啦。”

“你呀，就慣著你哥吧。”

黃喜蕓從廚房夾了一盤子小出來。

“剛出鍋，還著，快嘗嘗。”

一手拖著盤子，一手夾著喂小滿。

渡被忽視得很徹底，隨手把行李箱放在玄關，靠在花架上，輕飄飄地說了句：“兩位媽媽是只有一個孩子？”

楊曉玲：“你這麽大個人了。”

黃喜蕓跟渡聊了兩句，把一盤小都塞到小滿手裏：“和哥哥去客廳坐著吃吧，先墊墊肚子，飯好了你們。”

午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視。

黃喜蕓輕輕咳嗽了兩聲，楊曉玲忙說：“喜蕓你是不是冷？”

“還好，不冷，就是今天起來嗓子有點兒不舒服。”

楊曉玲指使渡道：“去你房間給你丈母娘拿條毯子過來。”

渡正在給小滿剝松子，聞言停手答：“好，現在就去。”

小滿按住他：“我去給媽媽拿。”

小滿輕車路地在渡房間櫃裏找到條毯子。

放得有點兒高，在最上層。

墊著腳，長手把毯子往外扯。

毯子下來時，拂下渡書架第三層的一個相冊。

落在地上“啪”一聲碎裂。

“沒事兒吧？”

渡推門進來。

午後的穿過窗，通地照在他上。

小滿的記憶裏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畫面。

第一次看見渡，他十三歲。

小年渾帶著不好惹的氣息，蹲在地上給小貓撓下，碎落在他指尖，出乎意料地溫。

他十七歲那年，站在初中部門口的槐樹下等。

落花的時節，他上總沾著若有似無的槐花香氣。

他二十二歲那年，坐在圖書館前的自行車上給發消息。

信息提醒“叮咚叮咚”，的心也跟著輕。

再沒有一個男孩兒會像渡一樣，陪伴、珍重、護十一年。

就連自己的人生裏，也只有一個完整的十一年而已。

渡接過手裏的毯子。

“相框碎了嗎？”

“我來收拾。”

他想蹲下去，打算理那幾塊玻璃碎片。

小滿墊起腳，親親吻在他下。

捧著他的臉，輕聲說：“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你真的很漂亮。”

“漂亮？”

渡傾下，摟住的腰。

他昨晚用手挲過的地方。

“嗯，漂亮。”

“我覺得這個詞，比好看、比帥氣都好。”

這個詞更極致、純粹。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

再沒有人比得上他了。

客廳裏，電視播到最關鍵的地方。

沒人注意到有兩道呼吸正淺淺錯。

他們親吻。

落在地上的相框是小滿生日時拍的照片。

曾在那裏藏過一個，很早很早就得到回應。

泛黃的相紙後面又多了兩行字。

“永永遠遠喜歡哥哥。”

——2010.05.30

“知道啦，知道啦。

哥哥會永遠對你好的。”

——2010.08.21

“永永遠遠渡。”

——2014.06.04

“永永遠遠月滿。”

——2019.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