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年後，倒春寒。

假日裏的枝丫仍是孤禿的，有鳥兒站在枝頭鳴。

沉悶而肅靜的書房，聚集著幾位高層，各自旁還跟隨著幾位站著拿筆記錄的助理。

大家沉默了一陣，各自發言，但最後，目還是聚集到靠坐于床邊，清冷臉龐幹淨的年青男人上。

僅僅是這麽幾個月，老二經手的恒創，表現并不怎麽好。

先不說市場了，目前面對最大的問題是團隊的分崩，段文斌僅是加段淮敘所有的産業團隊幾月，紛紛狀態跳崖，分崩離析，大家都各自對其有意見。那段時間，不知道多人給段淮敘送去投名狀，他也到自己的失敗。

家中，他們面對面坐談，屋鳥籠是老爺子養的北黃鸝。

細小的軀，黑的頭頂尖，微微泛黃的羽翼。

段淮敘靜靜看著。

直到工作事宜暫時談完了，助理們出去，房只剩他們自己人。

羊地毯上的座椅，老二才和他說著自己心裏話：“我母親過世的時候，還沒你那位阿姨的事，我也沒有你這位弟弟。當時，我剛畢業出門留學打拼，那個時候我還沒這麽失敗，留洋北，也達到過自己的就。後來，我邊的人來來去去，連婚姻也曾分崩離析更換過人。”

段淮敘側過目，平靜著窗邊的枝葉。

“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我永遠被老爺子責怪，永遠被他嫌隙，十年前是這樣，如今了也還是這樣。而你，年紀輕輕的，得到那麽多就，不論是讀書還是踏社會，好像因為是老幺，也能得到老爺子更多的關照和注意力，什麽都是一帆風順的，你知道的。”

事業失意的中年人對當代年輕人就沒有什麽偏見或怨念嗎。

也不見得。

老大無，卻看著年紀比自己小的弟弟在自己當年那個年紀就幹出自己如今也幹不到的就，他心中也會有意見，也會有偏見。就連他兒子，嘉熙，也那麽喜歡親近他。

段文斌說：“有時候我真恨你。”

“也恨我們父親。”

段淮敘說：“可是二哥這樣說，是覺得我就過得很好麽？你覺得一個人過得好，可是怎麽就確定，那個過得好的人一定沒有什麽自己的難。”

“這一次，我什麽也沒有做，把你想得到的都給你，不是為了證明什麽，而是想告訴二哥，其實這些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你想要家業或是權利或是什麽，拿去就是了，我都可以給你。”

段文斌錯愕。

“但我希你知道，我并不是舍不得那些的人，不論二哥是為了向父親證明自還是解心頭之恨，都沒關系，哪怕這個家最後只剩一個人，只在你手裏，也沒關系。我不在意。”

“你看，你認為我舍不得放手的，重視的，算什麽呢。”

段文斌說：“你真的不在意。”

他搖頭：“不是不在意，而是總有一些東西是比那些名利金錢更重要的。每個人三觀不同，思想也不同，二哥當然也不用拿自己的見來想我，今天我想把那些都給你，不是為了證明什麽，而是想說，真的不重要，不重要。”

段文斌說：“其實我回來只不過是為了看老爺子。是有人告訴我，你想壟斷這個家，想全都掌握在自己手裏，所以，我氣不過。你知道我有那個權利。”

“我當然知道。這個家，從來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沒有那麽稚。”

段文斌：“那麽，你現在所珍視的是。”

段淮敘看著手上的素戒，說：“我只有一個要求，歇戰。二哥往後顧好你自己的事，我們各自守好各自的事業，您在瑞士，或是國外任何地方，我會幫您，國的恒創和主業，我會做好，其中也有兩個點的利潤會在你手裏，我們相互制衡，井水不犯河水。”

“還有。”

“還有什麽？”

他說：“以後過年，哪怕再難也回家一趟。老爺子想你。”

段文斌心中栗。

可段淮敘已然起，像再也不想和他談論這些，在書的護送下離開。

段文斌看著那道修長消瘦的影，視線久久注視，像看某位在過去時常令他悉卻又陌生的人，起碼這幾秒裏，他只是他的一位弟弟。

之後的一小時，段淮敘在回老宅的路上。

車，前座的書問：“先生要不要飲茶。”

他擡眸，說：“不用。”

轎車駛巷子，他擡眼，也看到四合院談話的兩人。

恩今天也是來探老爺子，沒想到，到了安嘉熙。嘉熙是跟隨他父母來的，很久沒有跟著爸媽辦事了，以前大學時候對爸媽態度總不好，對方轉賬打錢也只是收錢，沒什麽好臉。

可畢業這麽久以來，人也算了些。

再次以這種境況遇到，兩邊都有些沉默。

安嘉熙穿了一藍白相間的羽絨服，黑短發上有一些樹木上前兩日的落雪。

即使這時節，北方的天氣也永遠晴不定，昨晚還下過小雪，外面道路包括一些樹幹上還帶著銀白的雪花。他白黑，臉龐桀驁俊秀，也帶有年輕人的芒。

蘇恩進門，也解下了上的披風，掛到一邊，白披風下的那件大，修而知。也早已變了，不是曾經的小孩，而是亭亭玉立的知人。偶爾側目或是拿放東西，作溫婉而有自己韻味。

安嘉熙看著，管不自覺攢一下，在經過自己旁時，也要幫接那件披風，說：“不用，掛著就好。”

他說：“嗯。”

可沉默的室，堂屋，這對昔日的人，也尷尬至極。

其實恩心中倒沒什麽波瀾的，只是嘉熙。

他覺自己的和雷達好像再度失靈了，就像曾經他初見恩時那種驚豔和迷，誓死也要追到的那種勁頭。他曾經很，只是後來這些在他的年輕狂裏迷失過，不是得到了不珍惜，而是……在那段裏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懈怠和僥幸。

僥幸著，他稍微不付出百分百的，仍然也可以得到的。

可是。

他著，當然也想到他的叔叔，那樣有想法的男人怎麽會也喜歡。

太多理由了。

他都可以迷對方，那樣的男人，曾經怎麽可能也對無于衷。

這樣的人，本對男人來說就是一種吸引力。

隨著時間增長，只多不。

他也開始有一種微妙的緒在心中醞釀。

他的理智告訴他那應該不是後悔，只是心平氣和的、年人流的一種克制和不穩定，但是，心裏微微的抖告訴他，他好像真的有點被影響了。再次跟恩這麽面對面到，這樣平坦地面對流。

他無法做到之前那樣釋懷。

“小叔叔的車，我已經還到他車庫了。你說得對，男人還是要靠自己，我也不是曾經那個可以肆意妄為的年，他的車，保養或者維護，我都已經理得很好了。”

恩嗯一聲，只說：“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道：“但我知道你心裏是這麽想的。”

“那是你和他的所有，我沒有理由去租借。”他停頓一下，又說：“我的尊嚴也不允許。”

曾經不知道他們在一起還好。

知道了，他無法再讓自己以段淮敘晚輩的份做這種事。

恩側過頭，沒有講話。

安嘉熙看著，還是很舍不得。

他看著如花似玉一樣的臉蛋，白皙纖瘦的手指，還有那纖薄直立的坐姿。一切的一切，都那麽悉，如果說段淮敘是見識過韻味過程的那個男人，那麽他，他是過恩最青時候的。的大學時，都是他陪著。

“你和我叔叔，還好嗎。”

說：“還行。”

“我想著也是這樣，叔叔他是個有分寸也沉穩的男人，我沒見他談過，也沒見他有在外面給我找小嬸嬸什麽的。所以，你們應該是很好。”

“嗯。”

兩個人有短暫的一陣沉默。

安嘉熙又說：“可你和他，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仍然是忍不住，還是想知道。

那些細節。

蘇恩抿抿，說：“也沒有多久，前年初秋。”

初秋。安嘉熙想到，在那之前的半年，正好是他逃避的半年。

他是有怎樣的想法才能面對這樣好的友，面對和宣誓下的未來，短暫出逃，逃避回避，像國外很多人一樣沉浸在酒吧裏，迷下的酒麻痹裏。逃離世俗，逃離現實。

他還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從沒有想和恩分手過。

他們從沒有分手。

可任何這種況下，男生的不作為，就是主分手的最好暗示。

“是他，主向你提起的？”

“也不。”蘇恩說：“我給你發消息，永遠得不到回應的那段時間。我聽說他要來江蘇，也聽說，他在你們家是權力最大的人。”

原來，那時候就有預兆了。

嘉熙微微了然了。

這是一場預謀，的預謀，但只是這個主者并不知道，對方也是有預備的。

他笑：“你知道嗎，邰子昂，他也是江蘇人，小叔叔的事業和合作本來沒想做到那邊去。是聽說他們家在蘇州，離你家近，所以，兩年前擇蘇南區域的管理者時，選了他。”

蘇恩發怔。

“換句話說，邰子昂能在這兒有今天，也是因為沾了幾分你的的緣故。”

恩現在再聽這些，已經可以很淡定沒有幾分驚詫了。

只是每次發現一些與有關的新事時，總還是微微難以平息的。

“那也是他們男人商務上的事罷了，我現在也無心那些，不怎麽想管。”

嘉熙卻忍不住看著的臉，說：“你知道我們也認識很久，其實有個問題我也想問問你。”

“你問。”

“我們在一起兩三年，你……”

安嘉熙問：“你，過我嗎。”

他們面對面而坐，語氣也平靜和恍然。

蘇恩沉默。

空氣好像也是。

其實以為安嘉熙早已釋懷了，就和一樣，他們可以談，可以平靜聊起過去，但不會像以前不懂事的年人一樣再執著于過去的一些。

可沒想，他還是問了。

不知說什麽。

否認，好像也不是。人不能否認過去發生的一些事。

承認，可現在過去已久，沒有必要。

直到，外面書不經意傳來金屬掉落的聲音。

是對方手中的鋼筆掉了。

他們朝外看去。

男人也不知是何時來的，手在大口袋裏，靜靜站立屋檐下，垂眸盯著地面，沒有說話。

更沒有打擾，仿佛是個旁觀者，也只是聽著，甚至，好像也在一同等待的答案。

安嘉熙下意識起，近乎也是，跟著起。

“小叔叔。”他說。

恩也起，說：“你，忙完了？”

男人才像是有了些作，擡起了眉眼。

“嗯，差不多。公司那邊的事沒有什麽忙的，二哥那邊也說清楚了。”

說起他父親，嘉熙微微恍然。

看著段淮敘，又猜測他有沒有幾分生氣，他就這樣當著他面問恩這種問題。

即使，恩也沒有回答。

他沒看嘉熙，只是走過去牽住的手，說：“沒有烤爐火麽，怎麽在這，手還這麽冷。”

說：“等三嫂過來呢。”

“嗯，晚點我們可能一起吃飯。”

他沒有看安嘉熙，而是直接著的手，指腹了手心。

發紅的，卻微微冰涼。即使他的手也是，可還是幫暖著。

他說：“你先在這，我進去看看老爺子。之後，咱們一起過去，那邊有暖氣，不會很冷，還有你吃的菜，我都跟廚房說好了，今天的口味只按你的來。”

他擡手了的臉。

恩心尖微微提起。

他說完這些，也松開手，後跟著書，他們進了裏屋。

安嘉熙看著他們這樣，也沒多說。

而是揀起一旁自己的車鑰匙，扭頭離開了。

他走了，像是最後的告別，沒有說一個字。

恩也看著他的背影，好像在和自己的過去說再見。

知道，那個問題他是得不到答案的。

也不會回答。

因為沒有意義。

任何已經過去的事再去探究它的意義，都沒有必要。

至于段淮敘。

想到他的影，男人還是那樣沉著，斂，仿佛永遠不會生氣。可是也不會知道他獨自站在外面的那幾分鐘裏，屋檐下，落著雪的門檐邊。

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是靜靜沉默想自己的事。

還是。

和嘉熙一樣，在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