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威國公愣住。

他緩緩垂首，看著懷中的紙筆。

許靖央不疾不徐：“母親爭風吃醋，才會假意放火，借機理潘姨娘，可是父親，你為家主，只因寵幸姨娘，母親就用這種招數，再來一次，你可還得住？”

威國公抖了一下。

料想自己被戲耍，固然生氣。

可是休妻，又沒有個明面上的理由，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話？

威國公退，更怪罪許靖央：“我跟你母親多年夫妻，你怎麼也不幫說點好話。”

許靖央：“都危害到父親的安危了，讓你誤以為斷，這麼嚴重，我再幫說話，還算不算您兒？”

“我若不向著您，這府邸里還有誰向著您？箏和錚哥兒都聽母親的話，方才錚哥兒還想替箏頂罪。”

威國公聽得舒心，順道罵了一句：“許鳴錚這個糊涂蛋，我怎麼就生了他這麼個兒子？”

話音一轉，威國公又說：“休妻，太嚴重了，我還是想給你母親一個機會。”

正中許靖央下懷。

“那就讓母親好好休息吧，放下家里中饋，后宅管事出去。”

“那怎麼行？你母親是主母，沒了，誰來持后宅，你嗎？”

“我還未出閣，當然不合適，”許靖央卻笑，“大伯母不是在嗎？”

威國公僵住：“你大伯母？算了吧，你去求，能把你趕出來。”

許靖央微微一笑：“去求又怎麼樣？為了父親，我連戰場都敢上，還怕低聲下氣求人？”

“大伯格老實，份地位越不過您，大伯母來掌家，最怕我們說偏私，所以定會公道。”

“再說了，我們從未分家，是大伯母自己堵上了甬道，破開便又是一家人，別人也不會說什麼，三嬸三叔他們一家不也在那邊過著日子嗎？”

威國公沉起來，似乎覺得可行。

許靖央：“正好，大伯母管家這些日子，讓母親也能靜一靜，算是父親給一個教訓和警告，等您消氣了，再把管家權柄給，如何？”

威國公倒覺得沒問題，這后宅沒有人管事，就會不樣子。

至于是誰管，其實他不在乎，只要別給他惹子，別耽誤他的名聲。

“你要是能說你大伯母，你就去做。”

“我得先去母親那兒拿后宅的管家鑰匙和對牌，請父親派個人替我撐腰。”

“管家，”威國公朝外吆喝一嗓子，“進來領大小姐去找夫人拿對牌，就說是我許可的。”

管家驚訝地看了一眼許靖央：“是。”

這時，春云進來，許靖央走到床榻跟前。

“父親，這是我的丫鬟春云，向來手腳麻利，我留伺候您。”

春云烏黑麻花辮，穿著短打翠小衫，水靈靈的福：“老爺。”

威國公舒心地點點頭，朝許靖央擺擺手：“你去吧。”

主屋，許夫人的院子，屋傳來罵聲——

“滾！滾出去！我還沒死呢，就敢張羅著別人拿走管家權，就是災星！”

管家被砸了腦袋，捂著額頭退了出來。

他一臉為難：“大小姐，夫人……不同意。”

許靖央知道沒那麼容易。

讓竹影給管家塞了一錠銀子。

“我來說服母親，否則父親代的事，辦不好，你和我都要訓。”

管家點頭，不敢收銀子，竹影直接塞進他手里。

許靖央：“管家，你帶人將青嬤嬤按住，我派竹影幫你，誰若反抗，直接打，若有不服氣的，來找我。”

管家愣了愣：“這，這能行嗎？”

許靖央眸漆黑，沉氣如玉：“父親母親心紛，你再瞻前顧后，還怎麼當管家。”

一聽這話，再想到剛剛威國公全然信任許靖央的樣子。

管家頓時立正：“奴才這就去辦。”

不一會，一群護院被他帶來，強行將青嬤嬤等人按走了。

經過許靖央邊時，方才還罵不停的青嬤嬤，忽然噤聲，頭也不敢抬。

許靖央挑簾，獨自進了屋。

就站在門口，卻以為看見了惡鬼。

的母親，許夫人，出文世家，向來有一文人的矜貴和自傲。

許靖央從未見過狼狽的模樣，可現在的，頭發凌，眼神惡狠狠的，好似個瘋子。

“許靖央，許靖央！”許夫人嘶吼，“你想害死全家給你陪葬，我當初就不該生你，你這個災星！”

舉起一旁的硯臺，朝許靖央撲來。

幸而許靖央手敏捷，一把握住手腕，將狠狠推了回去。

許夫人撞倒腳榻，趴在地上，急促地息。

“母親，在戰場上這麼跟我手的人，早就都死了。”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許夫人怒罵，眼淚卻先流了下來，“我好后悔，當初生你的時候，看見你抓著你哥哥的，我明明可以當時就掐死你，我卻沒有這麼做……”

穩婆說，只有惡鬼托生，才會在娘胎里就搶奪營養。

還說許靖央出生那夜，天狼星現世，它是兇星，他們認定許靖央長大以后，必定好戰斗狠。

許夫人拍打著心扉，痛苦萬分。

“我想過很多次，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死的是我的兒子，許靖央！你本就是個沒有心腸的怪，你十四歲之前，我不曾虧待你，你現在要來索我的命，向全家討債，你憑什麼！！！”

狠狠地打自己，又去揪自己的頭發，一個世家大婦，竟發瘋這個樣子。

里還說著后悔之語。

在許夫人口中，想送許靖央去莊子上住，是保護，免得暴；給安排一個遠遠的婆家，也是害怕份敗。

許靖央靜靜地立在那，看發瘋。

前世的經歷，讓知道，母親說的話，全都是假的。

上輩子不爭不搶，聽從母親安排，姓埋名，任由許箏奪走自己的一切，看著全家的軍功。

可不還是慘死了嗎？

看著母親發瘋的樣子，許靖央便想到，原來上輩子被喂了啞藥，在地上來回翻滾，是這樣的不堪，怪不得，父母當時沒有半點心疼和憐憫。

“母親，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許靖央立在那，形拔，亭亭玉立，“你自己出管家權，或是我對外宣布，你失心瘋了，需要靜養，你自己選。”

剛剛還發瘋尖的許夫人，忽然就安靜下來。

抬起兇狠的淚眼，瞪著許靖央。

然而，許靖央站在那，姿態沉穩，漆黑的眸中，有野心，有決絕，唯獨沒有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