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央從天牢里出來。

有些恍惚，顧嘉上前跟說話，也被忽略了。

顧嘉便只能看著一個人漸漸走遠。

天沉，看著是快要下雪了。

許靖央有些疲憊，剛巧四下無人，倚著墻，只想找什麼地方靠一靠。

抬起頭看見，頭頂烏云布，初冬的寒風凜冽。

許靖央用手掩著，咳嗽起來，應當是有點病了，連日趕路，還未及休息。

不過，已經無暇去顧及自己了。

許靖央垂眸，瞥見墻間探出一朵蕊黃的小花，纖細的稈倔強地立著，五片花瓣如倔強的指尖，竭力向上展。

它或許以為，沖破這石墻的錮，便是勝利。

它不會知道，頭頂那片黑沉沉的蒼穹，才是真正的囚籠。

初冬的風已帶著凜冽的寒意，只需一場驟雨，便能將它碾作塵泥。

從種子落隙的那一刻起，它的命運就已寫定。

它拼盡全力掙的墻垣，不過是最不起眼的枷鎖。

多麼像的命運。

皇上果然如所料想的那樣，沒打算兌現他的承諾。

做了事，他拿到了果，卻反過頭來，傷害邊的人，迫使低頭妥協。

是要封賞，還是要師父的命，皇帝讓掂量。

許靖央劇烈咳嗽起來，嘗到了頭的腥甜。

閉了閉眸，隨后轉，利落離去。

脆弱的花蕊隨風搖晃，讓許靖央離開的背影，顯得尤為形單影只。

許靖央沒有急著進宮，而是回郡主府，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里。

天漆黑，風撲打著窗牖。

寫了一封信，墨跡已干，卻遲遲沒有折起來。

直至許靖央累了，起走至床榻邊，倒下便昏睡了過去。

很做夢，沒想到這一次，罕見地夢到了馮窈窕，還有死去的許箏和許鳴錚。

他們三個指著大笑不已。

“想做將軍？下輩子吧！”

“我就說你是災星，誰跟你親近，你就會連累誰。”

“許靖央，你永遠別想得償所愿！”

夢里，許靖央陡然拔出佩劍，一舉將他們三人影攔腰斬斷！

耳邊響起鬼哭狼嚎的聲音，也從夢中醒來。

外頭已是天大白。

原來睡了整整一天。

許靖央起時，守在外面的竹影聽到靜，急忙關懷：“大小姐，您怎麼樣了？”

昨天許靖央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竹影也不敢進去打擾，可眼看著屋一直沒靜，都要擔心死了。

寒連忙去熱飯菜。

許靖央拉開門扉，竹影一愣。

家大小姐，面冷冽卻蒼白，瓣淡淡，黑發披散在肩上，看起來好像病了。

“大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奴婢去府醫來吧。”

“不必，”許靖央聲音仍然冷冽鎮靜，“替我梳妝更，我要進宮，另外，百里夫人來見我一趟。”

不多時，百里夫人就趕來了。

許靖央把一封信給：“你替我送到京畿驛站，就說買滄浪酒，會有人來找你，把這封信給那個人。”

“是，我這就出發。”百里夫人轉離去。

許靖央看向窗外沉的天。

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如果，玄明師父說的命就是不破不立，那麼，需要換一條路走了。

皇帝再次在書房里見到了許靖央，他臉上沒有什麼意外之。

卻在聽到許靖央說，愿意用剛剛立下的功勞，來換郭榮和玄明的平安時，皇帝出了耐人尋味的表。

“昭武，你怎麼能是這種人呢？用功勞去包庇一個貪污的臣子？”

“皇上明鑒，郭榮師父早在先帝病逝后的第一年，就告老還鄉，辦武院也只是為了糊口，當年之事時隔已久，證據未必真實，還請皇上看在他一直安分守己的份上，網開一面。”

皇帝瞇起眼睛，打量著許靖央，似乎想從臉上看出什麼。

可偏偏，許靖央的神實在坦，沒有半分不甘。

皇帝嘆氣：“朕這是為你可惜，你這番立功多不容易。”

許靖央垂首：“只要活著，以后還會有機會再為皇上效勞的。”

皇帝出幾分笑：“你這丫頭，真是重重義，不過，實在是被郭榮連累了，倒委屈你了。”

說罷，他擺手：“好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朕會好好考慮。”

許靖央不再廢話，作揖后告退。

短短兩三日過去，朝廷中就出消息。

郭榮貪污的事，純屬誣告。

恰好蕭賀夜帶著使臣團回到了京城，故而，皇帝將許靖央送達盟約的功勞，直接說是蕭賀夜完的。

對此，知人等，比如寒們，都到不可思議。

許靖央對此緘口不言，只是帶著人去將郭榮和玄明接了出來，又給他們請了郎中來看病。

郭榮的指甲都被拔了，這個需要慢慢養，至于會不會影響他的武功，這都難說。

郭榮怕許靖央難過，主安道：“師父老了，七十多的年紀，即便武功還在，也沒機會用。”

玄明后背的鞭傷很嚴重，好在許靖央那兒有上好的膏藥。

木刀和辛夷主提出要留下來幫忙照顧他們，許靖央允準了。

怕兩位師父不習慣，許靖央吩咐竹影去把武院的幾個弟子喊過來，一塊照顧。

他們無可去，都是孤兒，被郭榮收養在武院里，武院之前被查封了，他們只能到借住。

安頓好這些，許靖央獨自走出屋子，剛走到前院，正要回去，卻覺得頭暈目眩，一陣天旋地轉。

不等摔倒，就被一只大掌扶住胳膊。

下一瞬，許靖央抬眸，看見一寒霜的蕭賀夜。

他今日才趕回京城，聽說了武院的事，馬上就來找許靖央了。

“剛剛去了郡主府，你不在，本王就猜你在這兒。”

許靖央輕輕拂開他的手，聲音有些沙啞，“王爺應該進宮復命。”

蕭賀夜卻顧不得那些，反而皺眉，大掌忽而上的額頭。

“好燙……你病了。”

許靖央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別讓師父他們聽見擔心。”

實在是沒什麼力氣，連日的奔波，讓再想堅強起來，還是沒用。

“王爺，借肩膀靠一會。”許靖央說罷，頭抵著蕭賀夜的心口，完全地靠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