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奴才還打聽到了些別的……”何保忠頓了頓，瞄了眼太子的臉，見他擡了擡下示意他繼續說，便咽了口唾沫，聲音越說越低，“楊格格經常招務府一個姓康的太監來梳頭，那康太監雖是務府的跑小太監，卻時常出延禧宮，算是惠妃娘娘邊有幾分臉面的人……”

胤礽“啪”地一聲合上書。

何保忠立刻閉了，頭埋得低低的。

很久很久，他才聽到太子爺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這都過了多年了，宮裏的人還是這樣，他們把人當貓狗擺弄不算，貓狗的命就更加不能算命了，不過是取樂邀寵的玩意兒，一旦沒了好……”

他沒說下去。

何保忠有時候覺著太子爺這人特別別扭，他明明就生在皇城裏長在皇城裏，宮裏這樣的事兒又不稀奇，他卻又憑空多這麽些慈悲心腸來，為了貓大幹戈，這要是落到萬歲爺耳朵裏，只怕又要說他仁懦。

萬歲爺為什麽那麽喜歡大阿哥，因為大阿哥就是那種縱馬塞外、大塊吃、大碗喝酒的傳統滿人啊！大阿哥雖然言行了些，但在萬歲爺眼裏，那就是大氣。

是滿洲圖魯的氣度。

因此哪怕摔的是太子的貓，也不過小懲大誡就是了。

相比較之下，太子對騎馬箭的興趣平平，若不是萬歲爺堅持要每個皇阿哥都練騎，他一定寧願和三阿哥、四阿哥一塊玩兒背經史、練書法。

曾為了一只貓哭到快昏過去的太子爺，就更被人詬病小心眼了。

遑論太子還為此記恨了大阿哥那麽多年，直到現在都不願意和解，所有人都覺著這是太子爺不寬容的緣故，甚至還有史認為，太子如此，日後登基為帝，言若是直言納諫，只怕太子爺也不能心虛納諫。

最後甚至都擔憂起大清的未來了。

當太子有多難，何保忠算是見識到了，首先你不能有一點錯兒，不能說錯話，不能做出格的事兒；其次，你又要讓所有人都滿意，皇上、太後、後宮嬪妃、兄弟還有文武百，乃至百姓。

所有人都看著你，所以你得一直直腰桿，一刻也不能松懈，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

而且最難最難的就是，輕易沒人在乎你有多辛苦，大夥兒只會看到你當太子的好，甚至都想把你拽下來自個當當看。

“何保忠。”

“奴才在。”何保忠甩掉滿腦子胡思想，跪下道，“太子爺您吩咐。”

“楊格格那兒，你親自去傳話，”太子爺語氣波瀾不驚，何保忠卻聽得心驚跳，“就說的貓孤賞給程格格了，讓不必掛念了。你再問問，若覺著惠妃那兒的人比毓慶宮的得用，趁早說，大嫂向來賢惠慈，孤送去大哥府上當格格，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太子只有特別不快的時候才會自稱孤。

嘿呦，這是他當面扇楊格格兩掌，再把面皮扔地上踩兩腳呢。

何保忠激地嗻了一聲，這事兒他幹啊。

“從楊格格那兒回來，你去給李側福晉請安，”胤礽繼續吩咐，“跟說，佟額娘子不見好，孤擔心的很，讓每日手抄經卷為佟額娘祈福，也好靜靜心。”

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把人薅起來請哪門子安？

何保忠知道，太子爺這是在警告李側福晉，安分點了。

“爺，那給程格格挑曬茶太監……”

胤礽直接把書扔過去：“快滾，在這耍你的小聰明。”

沒試探。

“是，是，奴才這就滾。”何保忠連忙“滾”了。

出來後，何保忠著袖子，昂首、拳掌地大步往後殿去。

心裏卻在琢磨，曬茶的太監還用得著他親自挑？太子爺這是什麽意思，這到底是想要護著程格格還是打算看著呀？

他又想起雅頭拿走的那幾罐子茶了，撮著牙花子想了又想，不，他還是賣個好吧！

但這兩個人既要討程格格歡心又能送到太子爺心坎裏，可真不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