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時，蘇晚正用指甲在安眠藥瓶底刻第三十七道劃痕。瓶是磨砂玻璃的，從上周開始就藏在枕頭下，每晚趁陸䂙睡后出來磨，現在瓶底已經積了圈白的末，像極了林薇葬禮上撒的紙錢灰。

窗簾換了不的黑絨，陸䂙說這樣就不會被晨打擾睡眠。可蘇晚知道，他是怕看到窗外的自由 —— 自從長發被剪掉后，連臥室的窗戶都不能靠近，鐵鏈的長度被確控制在離窗臺三尺的地方，夠得著床，夠得著梳妝臺，卻夠不著那扇通往外界的玻璃。

“在玩什麼？”

陸䂙的聲音突然從后響起，蘇晚手一抖，藥瓶滾到地毯下。猛地轉，看見他穿著深灰西裝，領帶打得一不茍，顯然是剛從公司回來。他手里拿著個紫檀木盒子，盒面雕刻著纏枝蓮紋，看著眼 —— 那是母親生前用來放首飾的盒子，去年被他派人 “收” 來的。

“沒什麼。” 蘇晚把腳往地毯下蹭了蹭，鐵鏈在地板上拖出細微的聲響，“剛睡醒。”

陸䂙的目掃過凌的短發，結了。自從頭發被剪后，他很再的頭，像是怕到某個忌。他把木盒放在梳妝臺上，咔嗒一聲打開：“給你的。”

里面鋪著暗紅絨，放著枚鉑金項鏈，吊墜是顆鴿紅寶石，切割心形，在頂燈照下泛著詭異的。“和你鎖骨上的痣很像。” 他拿起項鏈走過來，指尖過的頸側，“我讓人定制的。”

蘇晚猛地后仰，項鏈鏈條在下上勒出紅痕。“我不要。” 的聲音帶著抗拒的抖，“你拿走。”

陸䂙的手停在半空，眼底的溫度一點點降下去。“是不喜歡，還是覺得配不上？” 他突然笑了，笑聲里淬著冰，“也是，現在的你，確實配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他把項鏈扔回盒子里，寶石撞的脆響像玻璃破碎。“張媽說你今天又沒吃早餐。” 他蹲下，視線平齊地落在腳踝的鐵鏈上，那里的皮已經磨出了繭，“想試試胃管嗎？上次那個醫生說，鼻飼管能讓你每天攝足夠的營養。”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鼻飼管 —— 是這三個字就讓想起醫院里冰冷的械。知道他說到做到，就像上次威脅要打斷的一樣。

“我吃。” 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屈辱的妥協。

陸䂙滿意地笑了，手想的臉頰，卻被偏頭躲開。他的指尖僵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站起：“我讓張媽把早餐端上來。”

門關上的瞬間，蘇晚立刻趴在地毯上索。指尖到冰涼的玻璃時，心臟狂跳起來。把藥瓶塞進床墊隙，剛平床單，張媽就推著餐車進來了，銀質托盤里放著牛和三明治，還有一小碟草莓糖 —— 陸䂙總在的餐點旁放這個，像是某種諷刺的點綴。

“蘇小姐，趁熱吃吧。” 張媽把餐盤放在床頭柜上，眼神躲閃著不敢看的頭發，“陸先生吩咐了，要看著你吃完。”

蘇晚拿起三明治，味同嚼蠟地吞咽著。張媽站在五步開外，雙手握在圍前，手指張地絞著布料 —— 這個人在這里工作了五年，親眼看著陸䂙如何從一個郁的年變如今偏執的男人，卻從不敢多。

“張媽，” 蘇晚突然開口，面包屑粘在角，“你見過真正的死人嗎？”

張媽渾一震，臉瞬間慘白。“蘇小姐…… 別開玩笑了。” 的聲音發，“我…… 我該出去了。”

門再次關上時，蘇晚把剩下的三明治扔進垃圾桶。走到梳妝臺旁，打開那個紫檀木盒子，指尖過那顆鴿紅寶石。寶石的切面映出凌的短發和蒼白的臉，像個劣質的玩偶。

假死的計劃在腦海里型，是在長發被剪掉的那個深夜。當時躲在柜里，聽著陸䂙在花園里埋頭發的靜，鐵鍬鏟土的聲音規律得像倒計時。突然意識到，常規的反抗只會讓他更興，就像第七章里用花瓶砸他，他反而跪下來腳背的 —— 這個男人的快閾值早已扭曲，只有 “死亡” 這種終極的失控，才能讓他慌。

需要更多的安眠藥。現在這瓶只有三十幾粒，是上個月陸䂙為了讓 “安分”，每晚混在牛里給吃的，摳出來積攢的。劑量不夠，不足以制造 “死亡” 的假象。

晚餐時，陸䂙喝了些紅酒，眼底泛著微醺的紅。他給切牛排的作很專注，刀叉撞瓷盤的聲音在寂靜的餐廳里格外清晰。“明天帶你去看畫展。” 他突然說，“有幅新到的《鐵欄晚霞》，據說和我小時候看到的很像。”

蘇晚握著刀的手頓了頓。鐵欄晚霞 —— 這是他用來囚的借口，是他偏執的源。抬起頭，第一次主迎上他的目：“好啊。”

陸䂙的睫了，像是沒料到會答應。他的角微微上揚，出難得一見的和：“你喜歡就好。”

那個瞬間，蘇晚在他眼底看到了一近乎天真的期待，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突然覺得一陣惡心，低下頭繼續切牛排，刀叉故意用力，在盤底劃出刺耳的聲響。

深夜，陸䂙睡后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的手臂搭在腰上，像條沉重的鎖鏈。蘇晚小心翼翼地移開他的手，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到床頭柜 —— 那里放著陸䂙的安眠藥瓶，他最近似乎也睡眠不好，瓶里的藥了將近一半。

擰開瓶蓋，倒出五粒白藥片，迅速塞進自己的藥瓶里。玻璃撞的輕響讓陸䂙翻了個，立刻僵住，心臟狂跳著在他后背，直到他的呼吸再次平穩。

連續三天，都趁著陸䂙睡時藥。他似乎毫無察覺，只是在第四天晚上，突然在頸側烙下一個深紫的吻痕：“晚晚，你最近很乖。” 他的呼吸帶著雪松香水味，“是不是終于想通了？”

蘇晚閉上眼，任由他的手進的睡。綢皮的像蛇的鱗片，強忍著戰栗，聲音放得：“嗯，想通了。”

這是第一次沒有反抗他的。陸䂙的作頓了頓，隨即變得更加急切，仿佛要確認這突如其來的順從不是幻覺。他的吻從頸側移到鎖骨，舌尖反復舐著那顆朱砂痣，像在進行某種宣誓。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看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吊燈影子，在心里默數：一，二，三…… 直到他終于平息下來，抱著的手臂收，像怕消失。

“別離開我。” 他在耳邊低語，聲音帶著未散的和恐懼，“永遠別離開我。”

蘇晚沒有回答。等他徹底睡后，悄悄起，清點藥瓶里的藥片 —— 一共八十七粒。應該夠了。

計劃在第七天實施。那天陸䂙去參加一個國會議，要到深夜才能回來。蘇晚算準了時間，在晚餐時把所有藥片混在草莓醬里，一勺勺吞了下去。藥片卡在嚨里，苦的味道刺激得不停干嘔，眼淚混著鼻涕流下來，像個真正絕的自殺者。

躺回床上，故意把空藥瓶滾到地毯中央，然后蓋好被子，閉上眼睛。藥效發作得比想象中快，意識模糊前，仿佛看到林薇站在床邊，穿著們合租時最喜歡的那條碎花，笑著對說：“晚晚，我們自由了。”

陸䂙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蘇晚臉慘白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空藥瓶滾在腳邊，地毯上還沾著未凈的草莓醬痕跡。

他的反應比蘇晚預想中更激烈。沒有暴怒的嘶吼，也沒有摔東西的瘋狂，只是猛地跪坐在床邊，手指抖地探向的鼻息。當覺到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氣流時，他發出一聲抑的嗚咽，像頭傷的野。

蘇晚能覺到他在的臉頰，他的手滾燙，帶著外面的寒氣和自己的冷汗。然后是慌的腳步聲，他在打電話，聲音抖得不樣子：“張醫生…… 不，救護車…… 不，直接來別墅！快！”

被他抱起來時，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他的懷抱很，勒得肋骨生疼，里不停念叨著：“晚晚，醒醒…… 別睡…… 我錯了，我改……”

胃被狠狠按時，蘇晚差點真的吐出來。張醫生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正和陸䂙一起給做急救。手指探進嚨的惡心讓幾掙扎，但理智死死按住了 ——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必須演下去。

“洗胃！快準備洗胃設備！” 張醫生的聲音帶著驚慌，“陸先生，您讓開點！”

冰冷的通過管子灌進胃里時，蘇晚終于忍不住抖起來。陸䂙的臉就在眼前，布滿的眼睛死死盯著，像是要把的靈魂都看穿。“晚晚，撐住……” 他的聲音哽咽，“求你了……”

不知過了多久，被轉移到地下室 —— 陸䂙不相信任何人，連急救都要在自己的地盤進行。當張醫生宣布 “搶救無效” 時，蘇晚覺到陸䂙的徹底垮了下去，重落地的悶響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屏住呼吸，任由他們把自己放進一個特制的木箱里。箱子里鋪著的綢，還放著一束新鮮的白玫瑰 —— 是最喜歡的花，陸䂙以前每周都會讓人送來。

箱子蓋合上的瞬間，蘇晚的心臟狂跳起來。黑暗中，能聽到陸䂙抑的哭聲，還有張醫生小心翼翼的勸說：“陸先生，人死不能復生……”

“閉！” 陸䂙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瘋狂的尖銳，“沒死！只是睡著了！”

然后是鎖扣扣上的聲音，鐵鏈拖地的聲音，他似乎把箱子鎖在了某個地方。蘇晚在黑暗中數著時間，估算著他離開的距離。當周圍徹底安靜下來后，悄悄推開箱蓋 —— 原來他把藏在了書房的室里，這里堆滿了的東西：畫的畫，穿舊的服，甚至還有高中時寫的日記本。

蘇晚從箱子里爬出來，得差點摔倒。走到室門口，過門往外看 —— 陸䂙坐在書桌前，手里拿著個骨灰盒，正用指腹一遍遍挲盒面上的照片，那是去年生日時拍的，長發披肩，笑靨如花。

“晚晚，你看，我把你‘帶’回來了。” 他對著骨灰盒低語，聲音溫得詭異，“他們想把你搶走，沒門。”

蘇晚的心臟像被冰錐刺穿。那個骨灰盒…… 里面裝的是什麼？

悄無聲息地退回室深，找到一個大柜鉆了進去。柜里掛著陸䂙的西裝，雪松香水味濃得令人窒息。蜷在角落，過柜門隙觀察著外面。

陸䂙抱著骨灰盒坐了整整三天。他不吃飯，不睡覺，只是不停地對著盒子說話，時而溫，時而暴怒，時而像個孩子一樣哭泣。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第二天深夜，他把臉在骨灰盒上，聲音帶著腥氣，“是不是我不夠好？我可以改……”

“他們說你是自殺的。” 第三天清晨，他用工刀在自己手臂上劃了道口子，鮮滴在骨灰盒上，“你看，我的和你‘在一起’了，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

蘇晚捂住，強忍著嘔吐的。知道骨灰盒里裝的不是骨灰 —— 陸䂙本舍不得火化，那里面大概是些面之類的東西，混合了的頭發和指甲灰，是他用來自我欺騙的道。

第三天晚上，陸䂙開始準備 “陪葬品”。他把的畫一幅幅燒了，灰燼收集起來裝進小瓶子，和骨灰盒放在一起。“這樣你在那邊也能看到畫了。” 他笑著說，眼淚卻不停往下掉，“等我理完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人，就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