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沒有接話。的目落在花園深那棵老槐樹下 —— 那里有個小小的土包，上面著塊無字木牌，是陸䂙埋長發的地方。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有人在低聲哭泣。

“在想什麼？” 陸䂙的聲音突然在后響起。

蘇晚猛地轉，看到他手里拿著把園藝剪，正修剪著玫瑰花枝。鋒利的刀刃剪斷花枝的聲音，讓想起了他剪掉長發時的景。“沒什麼。” 后退一步，不小心踩進玫瑰花叢，刺扎進腳踝，滲出細小的珠。

陸䂙立刻扔掉剪刀沖過來，小心翼翼地將腳踝上的刺拔出來，用吸吮著傷口的。“說了讓你小心點。” 他的聲音里帶著責備，卻沒有生氣，“疼不疼？”

蘇晚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覺得一陣恍惚。這個男人可以前一秒瘋狂地用頭撞墻，后一秒溫地為吸吮傷口的毒；可以殘忍地剪掉的長發，也可以耐心地為種滿一花園的玫瑰。他的像毒藥，摻著糖，讓在痛苦中沉淪，又在溫中驚醒。

“陸䂙，” 蘇晚的聲音很輕，“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陸䂙的作頓住了。他抬起頭，眼底閃過一傷的痛楚：“我為什麼要殺你？”

“殺了我，你就不用再怕我離開了。” 蘇晚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殺了我，就能永遠擁有我了，不是嗎？”

陸䂙突然抓住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不準說這種話！” 他的聲音里帶著暴怒，還有一不易察覺的恐懼，“我不準你死！你必須活著，永遠陪著我！”

他猛地將蘇晚拽進懷里，抱著，仿佛要將進自己的骨里。“我不會殺你。”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就算你恨我，就算你永遠都不會我，我也不會殺你。”

蘇晚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劇烈的心跳，突然覺得一陣疲憊。不想再反抗了，不想再掙扎了，只想就這樣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用想。

可當的指尖到陸䂙后背那道陳年的疤痕時，又猛地清醒過來。那是他七歲那年被父親用皮帶的，他說過，只有過地下室的鐵欄看到的晚霞，能讓他暫時忘記疼痛。

不是晚霞，也不是救贖。只是個被囚的囚徒，一個帶著和他母親相似印記的替。

“陸䂙，” 蘇晚輕輕推開他，“我累了，想回去了。”

陸䂙的眼神暗了暗，卻沒有強迫留下。他牽起的手，銀鏈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走吧。”

回到臥室時，蘇晚發現所有的鏡子都被拆得干干凈凈，墻上只剩下禿禿的鏡框，像一個個黑，吞噬著房間里的線。陸䂙說：“這樣就沒人能打擾我們了。”

晚上睡覺前，陸䂙給蘇晚講他小時候的事。他說七歲那年被鎖在地下室，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傍晚時分，過鐵欄照進來，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像幅流的畫。“那時候我就想，” 他的指尖輕輕著蘇晚的鎖骨，“要是能有個人陪著我看晚霞就好了。”

蘇晚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能覺到陸䂙的吻落在的額頭，帶著珍視和恐懼。“晚晚，別離開我。” 他在耳邊低語，“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黑暗中，蘇晚的手指悄悄握住了藏在枕頭下的那把小剪刀 —— 是從醫藥箱里出來的，用來剪繃帶的那種，很鋒利。

永遠在一起？

在心里冷笑。

除非死。

深夜，陸䂙的呼吸漸漸均勻。蘇晚悄悄睜開眼，借著窗外進來的月，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左眼的紗布已經拆了，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像條丑陋的蟲子。

慢慢坐起，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手腕 —— 想剪掉他睡上的紐扣，那里面藏著個微型錄音，是昨天無意中發現的。

可就在剪刀即將到紐扣的瞬間，陸䂙突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陸䂙的眼神清明得不像剛睡醒，里面沒有驚訝，只有一種了然的平靜，仿佛早就知道會這麼做。

“你想剪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蘇晚的心臟狂跳起來，手里的剪刀哐當掉在地上。“沒…… 沒什麼。” 慌地想躺下，卻被陸䂙一把拽進懷里。

“晚晚，” 他的吻落在的耳垂，帶著危險的氣息，“你是不是還在想著逃跑？”

蘇晚沒有回答。能覺到陸䂙的手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我已經砸掉了所有的鏡子，拆掉了所有的攝像頭。” 陸䂙的聲音里帶著傷的委屈，“我把花園給你，把自由給你，你為什麼還是不肯留下？”

“這不是自由。” 蘇晚終于忍不住反駁，“這是另一種囚！陸䂙，你看看這面墻，看看我手上的銀鏈，看看我無名指上的戒指 —— 這些都是你的枷鎖！”

陸䂙突然翻將在下，左眼的疤痕在月下泛著詭異的。“是又怎麼樣？” 他的聲音里帶著瘋狂的快意，“我就是要鎖著你！一輩子鎖著你！” 他的吻兇狠地落下，帶著懲罰的意味，“你是我的，蘇晚，永遠都是我的！”

蘇晚拼命掙扎，卻被他死死按住。能覺到他的憤怒，他的恐懼，他那令人窒息的占有。月過窗戶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像個來自地獄的修羅。

“別我！” 蘇晚尖著，咬傷了他的。腥味在兩人齒間彌漫開來，陸䂙卻像覺不到疼，反而吻得更深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平靜下來，趴在蘇晚的口，呼吸灼熱地噴在的皮上。“別離開我。” 他的聲音帶著未散的和濃重的鼻音，“求你了，晚晚。”

蘇晚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落。知道，這場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陸䂙砸掉了鏡子，卻砸不掉心里的；他拆掉了攝像頭，卻拆不掉他眼里的監控。

的目落在地上的剪刀上，月在刀刃上投下一道冰冷的。

明天，想，明天或許可以試試剪斷那銀鏈。

哪怕只有一瞬間的自由，也好。

陸䂙似乎察覺到了的想法，突然握住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位置。“你聽，”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它在為你跳。”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的臉頰，“晚晚，我們眼里只有彼此，不好嗎？”

蘇晚沒有回答。能覺到他的心臟在腔里劇烈地跳，像個被困在牢籠里的野。

或許，他也是個囚徒。

一個被自己的偏執和恐懼囚的囚徒。

只是，他的牢籠是用金子做的，而的，是用鐵。

天亮時，蘇晚在床頭柜上發現了一面小小的銅鏡 —— 是陸䂙放的，邊緣還包著的綢，防止劃傷。鏡面上著張便簽，是陸䂙蒼勁的字跡：

“只準看我。”

蘇晚拿起銅鏡，看著里面自己蒼白的臉。過窗戶照進來，在鏡面上投下一道溫暖的斑。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陸䂙，你看，就算沒有鏡子，我也能看到我自己。

看到那個還沒有放棄反抗的自己。

將銅鏡藏進梳妝臺的屜里，像藏起一個。然后轉下床，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瞬間涌了進來，照亮了房間里的塵埃，也照亮了眼底的決心。

這場戰爭，不會輸。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