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鍬的木柄在掌心硌出紅痕時，蘇晚的指甲里已經塞滿了的泥土。晨打了的睡，在背上像層冰冷的薄。不遠的月季花叢里，珠順著帶刺的藤蔓滾落，砸在新翻的泥土上，濺起細小的泥點 —— 那是座半人高的墳塋，墳頭還沒來得及立碑，只有塊青灰的石板斜在土里，上面用紅漆寫著個扭曲的 "囚" 字。

"再挖深點。"

陸䂙的聲音從后傳來，帶著晨霧的冷。他就坐在不遠的白藤椅上，膝頭攤開本線裝書，指尖夾著顆草莓糖，糖紙在風里簌簌作響。過梧桐葉的隙落在他臉上，眉骨的疤痕泛著淡，看起來竟有幾分溫，仿佛手里把玩的不是生死，只是場無傷大雅的游戲。

蘇晚握著鐵鍬的手了，金屬刃口切進泥土時，到塊堅的東西。猛地用力，鐵鍬尖帶起片生銹的鐵片，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污漬，像干涸的。

"看到了？" 陸䂙突然笑了，把草莓糖扔進里，含混不清地說，"這是我爸當年鎖我媽的鐵鏈碎片。" 他用腳尖點了點墳塋的位置，"就埋在這下面，三十七年了。"

蘇晚的脊背瞬間竄過陣寒意。想起昨天在保險柜里看到的信紙，那個人說 "籠子里的鳥是活不久的"，原來最終還是沒能飛出這座牢籠。

"你把殺了？" 蘇晚的聲音發，鐵鍬在手里晃了晃，泥土落進的袖口，冰涼刺骨。

陸䂙合上書本，站起走到后。他的呼吸拂過的耳廓，帶著草莓糖的甜膩："自己想死的。" 他的指尖順著的脊椎下，停在尾椎骨輕輕按，"用發簪進自己的心口，就像你昨天藏起來的那支。"

蘇晚猛地回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那里沒有悲傷，只有種近乎迷的專注，仿佛在欣賞件完的藝品。"以為死了就能解？" 他低低地笑起來，彎腰撿起那塊鐵鏈碎片，塞進蘇晚的掌心，"你看，就算化灰，還是屬于我。"

碎片的鐵銹硌進掌心，蘇晚用力想扔掉，手腕卻被他死死攥住。他的指腹碾過掌心的倒刺，珠滲出來，和鐵銹混在一起，變詭異的暗紅。

"你再跑，就會和一樣。" 陸䂙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威脅，"但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 他指著墳塋旁邊的空地，"這里給你留著，挖深點，躺著舒服。"

蘇晚看著他眼底的瘋狂，突然覺得一陣惡心。猛地推開他，鐵鍬掉在地上發出哐當巨響。"陸䂙，你簡直不是人！" 的聲音嘶啞，眼淚不控制地涌出，"你媽是被你死的！你和你爸一樣是劊子手！"

陸䂙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突然掐住的脖子，將按在冰冷的墓碑上。"不準提他！" 他的嘶吼里帶著崩潰的前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和他不一樣！我不會像他那樣打你，不會像他那樣把你鎖在地下室！"

蘇晚的嚨被扼住，呼吸越來越困難。能覺到他的抖，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恐懼和憤怒，那是種深骨髓的自我厭惡。

"放開... 我..." 用盡全力掙扎，指甲摳進他的手臂，留下幾道痕。

陸䂙猛地松開手，像被燙到一樣后退幾步。他看著蘇晚劇烈咳嗽的樣子，突然蹲下，雙手進頭發里，發出困般的嗚咽。"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哭腔，"我只是怕... 怕你也離開我..."

晨霧漸漸散去，灑滿整個花園。新墳的泥土泛著的澤，"囚" 字在下紅得刺眼。蘇晚扶著墓碑站起來，腳踝的鐵鏈在草地上拖出條淺淺的痕跡，像條永遠甩不掉的尾。

走到陸䂙面前，看著他蜷在地上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可笑。這個男人總是這樣，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別人，再用最卑微的姿態乞求原諒，仿佛全世界都該為他的偏執讓路。

"我不會死在這里。" 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堅定，"要麼我活著出去，要麼... 我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陸䂙猛地抬起頭，眼睛亮得嚇人。他突然抓住蘇晚的手，把拽到墳塋旁邊，指著那個剛挖了一半的坑："挖！" 他的聲音嘶啞而決絕，"現在就挖！挖好了我們一起躺進去！"

蘇晚沒有。看著坑底潤的泥土，突然想起林舟空的左手袖口，想起玻璃罐里那截斷指，想起陳默的骨灰盒 —— 那些因而苦的人，絕不能白白犧牲。

"你不敢？" 陸䂙的角勾起抹詭異的笑容，他突然奪過鐵鍬，狠狠進泥土里，"那我幫你挖！"

他發瘋似的挖著坑，泥土飛濺到他的臉上、頭發上，白襯衫被汗水浸，在背上。他的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懼和憤怒都發泄在這片土地里。

蘇晚站在旁邊看著他，突然注意到花園角落的鐵門。那里是園丁進出的通道，平時總是鎖著，但剛才陸䂙帶來的時候，似乎聽到了鎖舌彈開的輕響。

的心臟猛地一跳，目飛快地掃過周圍 —— 月季花叢擋住了監控的視線，而陸䂙正背對著瘋狂挖坑，這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腳踝的鐵鏈雖然沉重，但記得張媽說過，園丁的工箱里有把斷線鉗，就放在鐵門旁邊的小屋里。只要拿到鉗子，就能...

"在想什麼？"

陸䂙的聲音突然響起，蘇晚嚇得渾一僵。他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正用種悉一切的眼神看著，角還沾著泥土，像個剛從地里爬出來的惡鬼。

"沒什麼。" 蘇晚低下頭，掩去眼底的慌，指尖卻悄悄掐進掌心的傷口里，用疼痛保持清醒。

陸䂙扔掉鐵鍬，一步步朝走來。他的步伐很慢，卻帶著種無形的迫，像頭正在近獵的。"你想跑？" 他的聲音里帶著玩味的笑意，手住的下，強迫抬起頭，"從這里跑出去？"

蘇晚的心臟狂跳起來，沖上頭頂又瞬間凍結。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看穿了的心思？

"別白費力氣了。" 陸䂙的指腹挲著的線，作溫得與他的話語判若兩人，"這整個花園都埋著傳，你只要走出這片草坪，就會發警報。" 他俯下，在耳邊低語，"而且... 張媽現在就在鐵門后面，手里拿著針管，里面的藥能讓你睡上三天三夜。"

蘇晚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看著陸䂙眼底的得意，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掉進了他的陷阱。這個男人永遠都能預判的想法，用最殘忍的方式打破的希。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蘇晚的聲音里帶著絕的抖，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

"我只要你。" 陸䂙的聲音很輕，帶著種近乎虔誠的偏執，"只要你永遠陪著我，像現在這樣... 活著。"

他突然吻住的，這個吻帶著泥土的腥氣和草莓糖的甜膩，暴而瘋狂。蘇晚拼命掙扎，卻被他牢牢按住后腦勺，只能被迫承這個充滿占有的吻。

鐵鍬還在旁邊的泥土里，照在金屬刃口上，反出刺眼的。墳塋的廓在他們后越來越清晰，像個張開的巨大墳墓，等待著吞噬一切。

直到蘇晚快要窒息，陸䂙才猛地松開。他看著紅腫的，看著眼角的淚痕，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種扭曲的滿足。"你看，" 他指著那個挖了一半的坑，"我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的，不管用什麼方式。"

蘇晚沒有說話。看著陸䂙眼底的瘋狂，突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這個男人已經徹底無可救藥了，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他所謂的 ""，任何試圖打破這一切的人，都會被他毫不留地毀滅。

但不會放棄。

就像那個人用發簪結束自己的生命，也要抗爭到底；就像林舟失去手指，也要試圖救出去；就像所有為自由而戰的人一樣，會戰斗到最后一刻。

陸䂙牽著的手往別墅走時，蘇晚的目再次掃過花園角落的鐵門。雖然這次逃跑的計劃失敗了，但記住了傳的范圍，記住了張媽的位置，記住了那把可能藏在工箱里的斷線鉗。

游戲還沒有結束。

會活下去，會等待，會在他偏執的隙里尋找生機，直到能親手埋葬這座以為名的墳墓。

路過那座新墳時，蘇晚的腳步頓了頓。石板上的 "囚" 字在下泛著詭異的，仿佛在嘲笑的不自量力。

陸䂙注意到的目，突然停下來，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木牌，上面刻著兩個字：晚晚。

"等你想通了，我們就把它立在這里。" 他的聲音里帶著種奇異的溫，將木牌輕輕放在墳頭，"到時候... 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蘇晚看著那個刻著自己名字的木牌，突然笑了。那是種冰冷的、帶著決絕的笑，像冬日里湖面碎裂的冰。

"陸䂙，" 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花園，"你會親手把我埋在這里嗎？"

陸䂙的猛地一僵。他看著蘇晚眼底的冰冷，突然抓住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恐懼，"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撒在這座花園里，每天陪著你，直到我也變灰。"

蘇晚沒有掙扎。任由他拽著往別墅走，腳踝的鐵鏈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像在為這場沒有盡頭的囚倒計時。

越過圍墻，照在別墅的尖頂上，鍍上層金的暈。看起來溫暖而寧靜，像個麗的牢籠。

蘇晚閉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倒數。

三天。

記得張媽說過，園丁每周三會來修剪草坪，到時候鐵門會打開，傳也會暫時關閉。

到那天，會帶著所有的仇恨和希，做最后一次抗爭。

要麼自由，要麼毀滅。

沒有第三種選擇。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