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34章 桑晚的噩夢

91.8% / 134/146
廣告

后半夜的風鉆過玻璃花房的隙,帶著鐵銹味。

桑晚是被掐醒的。

不是真的掐。是夢。夢里陸䂙的手指扣在嚨上,力道不大,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他說:“贗品就該有贗品的樣子。”

猛地睜開眼,腔劇烈起伏,冷汗浸了睡。月過單向鏡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塊被打碎的鏡子。

陸䂙就躺在旁邊的沙發上。呼吸均勻,側臉在月下顯得格外和,了白日里的戾氣。

桑晚盯著他的睡,手指無意識地蜷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但這疼讓覺得踏實,證明剛才的夢是假的。

輕輕起,腳腕的鈴鐺發出一聲極輕的響。像怕驚擾了什麼。

花房里很靜。只有陸䂙的呼吸聲,和外面偶爾傳來的風聲。蘇晚的呼吸很輕,幾乎聽不見,像個不存在的影子。

桑晚走到蘇晚的籠邊。人睡得很沉,眉頭卻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麼不好的夢。鎖骨的朱砂痣在月下泛著淡淡的紅,像粒埋在皮里的珠。

桑晚的手指那痣。就一下。

指尖剛要到皮,蘇晚突然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很亮,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卻又迅速變得清明,像淬了冰的玻璃。桑晚嚇得猛地回手,鈴鐺發出一陣急促的響,在寂靜的花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對不起!”慌忙道歉,聲音都在抖,“我不是故意的……”

蘇晚沒說話。只是看著,目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桑晚的臉瞬間漲紅了。覺得自己像個被當場抓住的小,難堪又恐慌。想走,卻被蘇晚住了。

“做噩夢了?”蘇晚的聲音很輕,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桑晚愣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告訴蘇晚,夢見陸䂙掐死了自己,只因為不像

“他有時候會這樣。”蘇晚忽然說。目轉向沙發上的陸䂙,帶著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睡著的時候,比醒著更可怕。”

桑晚沒聽懂。只覺得蘇晚的聲音里有種淡淡的疲憊,像熬了很多個夜晚。

“你不怕他嗎?”桑晚忍不住問。

蘇晚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幾乎看不見,卻像針,輕輕刺了桑晚一下。“怕有用嗎?”問。

桑晚被問住了。是啊,怕有用嗎?從答應陸䂙做替的那一刻起,就該知道,怕這個字,早就沒意義了。

“我夢見他掐我。”桑晚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他說我是贗品……”

蘇晚沒說話。花房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風聲和陸䂙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蘇晚才緩緩開口:“他要的不是你像我。”頓了頓,目落在陸䂙上,“他要的是我像他心里的那個人。可惜,我不是。你也不是。”

桑晚不懂。只知道,只要學得再像一點,陸䂙就會多看一眼。哪怕只是把蘇晚的影子。

“你看,”蘇晚忽然抬起手,指著自己鎖骨的痣,“這顆痣,是天生的。你描得再像,也不是真的。”

桑晚的臉更紅了。下意識地自己鎖骨的朱砂——那是每天用胭脂描上去的,一出汗就會暈開,像朵殘敗的花。

“他知道的。”蘇晚又說,“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認。”

桑晚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看著蘇晚平靜的臉,突然覺得很害怕。如果陸䂙什麼都知道,那他對自己的那些好,那些獎勵,算什麼?

是施舍嗎?還是……另一種折磨?

廣告

“別想了。”蘇晚似乎看穿了的心思,“好好睡吧。明天還要學新的東西,不是嗎?”

桑晚沒再說話。慢慢走回沙發邊,卻不敢躺下。怕一閉上眼,那個噩夢又會纏上來。陸䂙的手指,陸䂙的聲音,還有那句“贗品就該有贗品的樣子”。

就那麼站著,看著月在地上移,像個孤獨的哨兵。

不知過了多久,陸䂙翻了個。桑晚嚇得屏住了呼吸,一

陸䂙沒醒。他只是迷迷糊糊地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指尖劃過空氣,最終落在了桑晚的腳踝上。

很輕的。卻讓桑晚渾

他的指尖帶著溫,隔著薄薄的睡,燙得心慌。鈴鐺又響了,這次很輕,像聲夢囈。

陸䂙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似乎在說什麼,聲音很模糊,聽不清。桑晚低下頭,湊近了些。

“別跑……”他呢喃著,手指無意識地收,“再跑……打斷你的……”

桑晚的心臟猛地一。是夢話。但知道,這夢話里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真真切切的狠戾。

不敢。任由陸䂙的手指扣在的腳踝上,像道無形的鎖。月照在他臉上,他的眉頭皺著,像是在夢里也在發怒。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手指也松開了些,卻依舊搭在的腳踝上,沒有移開。

桑晚松了口氣,,差點坐在地上。看著陸䂙的睡,突然覺得很累。

原來當替,不僅要學的樣子,還要承他的噩夢。

慢慢蹲下,把臉埋在膝蓋里。不敢哭,怕吵醒他。只能任由眼淚無聲地落,打了睡的布料,留下一小片深的痕跡。

天亮的時候,陸䂙先醒了。

他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桑晚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聳的樣子。腳踝的鈴鐺散落在一邊,沾了些水。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聽不出緒。

桑晚猛地抬起頭,慌忙掉眼淚,出一個笑容:“陸先生早。”

陸䂙沒說話。他坐起,目落在紅腫的眼睛上,又掃過鎖骨暈開的朱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做噩夢了?”他問。

桑晚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點頭。話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該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替不需要脆弱。

陸䂙沒再追問。他站起,走到蘇晚的籠邊。人還在睡,眉頭依舊皺著,像是沒從夢里走出來。

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的眉頭,作溫得不像他。

桑晚看著這一幕,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疼。知道,自己又輸了。就算陸䂙會做噩夢,夢里的人,也不是

“過來。”陸䂙突然對桑晚說,頭也沒回。

桑晚趕走過去,站在他后半步的位置,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陸䂙沒看。他的注意力全在蘇晚上,指尖停留在鎖骨的痣上,輕輕挲著,像是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寶。

“以后別在面前哭。”他忽然說,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會煩。”

桑晚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張了張,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好。”

陸䂙終于收回了手。他轉過,目落在桑晚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審視一件品。

“朱砂暈了。”他說,“去重畫。”

“是。”桑晚低下頭,轉要走。

“等等。”陸䂙

桑晚停下腳步,心臟怦怦直跳,期待又害怕。

廣告

陸䂙走到面前,抬手,指尖輕輕鎖骨暈開的朱砂。作很輕,帶著他指尖特有的溫度,燙得桑晚幾乎要發抖。

“用最好的胭脂。”他說,“別再暈了。”

桑晚猛地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陸先生?”

陸䂙沒說話。他收回手,轉走向花房外,留下一個冷的背影。

桑晚站在原地,著自己鎖骨殘留的溫度,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就知道。只要再像一點,再努力一點,他總會看到的。

哪怕只是一點點。

蘇晚是被他們的對話吵醒的。

沒睜眼,只是靜靜地聽著。聽著陸䂙對桑晚的命令,聽著桑晚抑的喜悅,聽著陸䂙離開的腳步聲。

花房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桑晚去洗漱的聲音,和遠約傳來的鳥鳴。

蘇晚緩緩睜開眼。目落在鏡面上那些錯的刻痕上,在晨下顯得格外清晰,像張猙獰的網。

輕輕笑了笑。

陸䂙總是這樣。用一點點甜,吊著所有人的胃口。讓桑晚以為自己有機會,讓許梔以為自己能替代,也讓以為……自己能逃出去。

可實際上,他只是在這種掌控的覺。像個孩子,拿著糖果,看著一群螞蟻為了搶糖而互相爭斗,覺得有趣又滿足。

桑晚很快回來了。鎖骨的朱砂重新描過,鮮紅滴,像朵盛開的花。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蘇小姐醒了?”小心翼翼地問,語氣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炫耀。

蘇晚沒理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桑晚也不在意。走到鏡前,對著鏡子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的服和妝容,每一個作都模仿著蘇晚平日里的樣子,認真得像在完一場神圣的儀式。

蘇晚聽著靜,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以為得到一點施舍,就能變主人。卻不知道,在這場以為名的囚籠困局里,他們都是囚徒。

包括陸䂙自己。

窗外的越來越亮。過單向鏡照進來,給花房里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暈。鏡面上的刻痕在線下閃閃發亮,像撒了一把碎玻璃。

蘇晚的目落在那些刻痕上,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或許,陸䂙說得對。

有些東西,一旦刻進去,就再也抹不掉了。

無論是玻璃上的字,還是心里的執念。

無論是,還是桑晚,還是那個永遠活在陸䂙夢里的影子。

廣告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