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像熔化的金子，潑在玻璃花房的單向鏡上，折出刺目的斑。蘇晚的腳踝被鐵鏈鎖在花房中央的黃銅立柱上，鏈條末端的齒每轉半圈，就會在地面投下道扭曲的影——那是陸䂙特意讓人改裝的機關，確保的影子永遠被困在半徑一米的范圍。

桑晚穿著件與蘇晚同款的黑吊帶，正踮腳模仿的站姿：左腳微屈，重心落在右腳踝，連指尖無意識蜷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陸䂙坐在花房東側的高背椅上，指間轉著枚銀質戒指，鏡面反的偶爾掃過蘇晚的臉，像道冰冷的鞭痕。

“再像點。”他突然開口，聲音砸在玻璃上，彈回來時帶著回音。桑晚的肩膀幾不可察地了下，隨即調整呼吸，將角微微勾起——那是蘇晚被他吻到時，習慣抿的表。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昨夜桑晚跪在陸䂙腳邊，用刀片在手臂刻下“晚”字時，就坐在這立柱旁，聽著金屬撞聲混著抑的痛呼，直到晨曦漫進花房，將桑晚滲的皮照得發亮。

“開始吧。”陸䂙抬手看了眼腕表，鉑金表鏈在下泛著冷。兩名傭人推著架巨大的穿鏡走進來，鏡面與地面呈四十五度角，剛好能將蘇晚與桑晚的影子疊在同一片斑里。桑晚的影子比蘇晚的略淺些，像張被水浸的拓片。

“跳《月》。”陸䂙的目落在鏡面，“蘇晚先示范。”

鐵鏈拖拽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蘇晚赤腳踏過鋪著細沙的地面，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那是陸䂙今早讓人撒的，說“這樣才能記住腳下的路是誰給的”。抬手時，鐵鏈在立柱上纏了半圈，影子的手臂因此呈現出種詭異的彎曲，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月》的旋律從藏音響里流出來時，桑晚已經跟著了。的舞步比蘇晚更，腰肢擺的幅度更大，卻總在轉的瞬間出破綻——蘇晚從不會在旋轉時刻意抬眼看向陸䂙，而桑晚的目像黏在他上的藤蔓，帶著種近乎貪婪的追隨。

“停。”陸䂙突然將戒指扔在茶幾上，銀質撞聲打斷了旋律。他起走到鏡面旁，指尖點在桑晚影子的腰側，“這里不對。”隨即轉向蘇晚，影子的指尖幾乎要到的鎖骨，“你轉的時候，肩膀會往回收半寸，像只驚的鳥。”

桑晚的臉瞬間白了。踉蹌著后退半步，擺掃過細沙，揚起陣微塵：“我……我再練。”

“不必了。”陸䂙彎腰，拾起掉落的黑玫瑰刺，輕輕劃在蘇晚的影子邊緣，“讓教你。”

鐵鏈被解開時，蘇晚的腳踝已經勒出了道紫痕。陸䂙的指腹過那道傷，突然俯咬住的耳垂：“教像你，不然……”他頓了頓，目掃過桑晚滲的手臂，“就看著把‘晚’字刻到心口。”

桑晚的呼吸驟然變。蘇晚被陸䂙推到面前時，正看見鏡中的影子在發抖——那影子與自己的重疊著，像張被皺又勉強展平的紙。抬手按住桑晚的腰，指尖到片滾燙的皮，那里還留著昨夜刻字的凸起。

“轉的時候，想象后有面墻。”蘇晚的聲音很啞，像被砂紙磨過，“肩膀要向墻面，不是往外頂。”

桑晚跟著轉時，擺掃過蘇晚的小，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陸䂙給涂傷口時用的，與蘇晚慣用的草莓味藥膏截然不同。鏡面里的兩個影子漸漸合，蘇晚突然覺得像在看場荒誕的默劇，自己是提線木偶，而桑晚是面破碎的鏡子。

陸䂙的掌聲突然響起。他走到鏡面另一側，指尖在蘇晚影子的鎖骨畫圈：“很好。現在來個難的——吻我。”

桑晚的眼睛瞬間亮了。踮腳撲向陸䂙時，蘇晚的影子被撞得晃了晃，像滴即將墜落的墨。陸䂙卻偏頭避開，轉而抓住蘇晚的手腕，將拽進懷里：“我要教你怎麼吻。”

鐵鏈在地面拖出道淺。蘇晚被迫仰頭時，看見桑晚的影子正過鏡面盯著自己，眼神里的嫉妒幾乎要溢出來。陸䂙的吻落下來時帶著雪松味，他著的下，強迫張開，舌尖掃過的齒齦，帶著不容置疑的掠奪。

“看清楚了？”他偏頭對桑晚說，指尖卻還陷在蘇晚的發間，“從不主舌頭，像只怕被燙到的貓。”

桑晚的翕著，突然撲過來想推開蘇晚，卻被陸䂙一腳踹在膝蓋。跪在細沙上時，影子正落在蘇晚的腳邊，像條搖尾乞憐的狗。“記住，”陸䂙的吻順著蘇晚的角往下移，落在鎖骨的黑玫瑰上，“贗品就要有贗品的樣子，別妄想替代。”

蘇晚的指甲掐進他的后背。過鏡面折在他臉上，明暗錯的紋路讓他看起來像尊危險的雕塑。突然想起昨夜桑晚在浴室里，用口紅在鏡子上寫“我就是蘇晚”時的瘋狂，胃里猛地一陣翻涌。

“繼續跳。”陸䂙松開時，鐵鏈又纏回了立柱上。他坐回高背椅，重新轉起銀戒，“這次若影子分開超過三指寬，就把的腳踝再勒半寸。”

旋律再次響起時，蘇晚的作變得僵。桑晚的影子像附骨之疽，始終著的廓，連呼吸的頻率都刻意模仿。當跳到第三小節的旋轉作時，桑晚突然故意往外邁了半步，兩道影子瞬間撕開道隙，像道愈合又崩裂的傷口。

“咔噠”一聲，齒轉的聲音格外刺耳。蘇晚的腳踝傳來陣劇痛，鐵鏈的鎖扣自收，嵌進已經泛紫的皮里。悶哼出聲時，看見陸䂙正慢條斯理地鼓掌，銀戒在指尖轉出冷。

“看來還是得加點懲罰。”他起走到桑晚面前，拽著的頭發將拖到鏡面旁，“自己掌，直到影子重合為止。”

清脆的掌聲在花房里回。桑晚的臉頰很快紅了，淚水混著細沙往下掉，在鏡面上砸出點點痕。的影子隨著作劇烈晃，與蘇晚的影子時而重疊，時而分離，像場永不停歇的追逐。

蘇晚的視線落在桑晚滲的角。那抹紅與鎖骨的黑玫瑰形詭異的呼應，讓突然想起許梔昨天說的話：“他的不是你，是鎖你的覺。”原來們都是這場影子游戲里的棋子，區別只在于，是被鎖住的本，而桑晚是隨時可以替換的倒影。

暮漫進花房時，桑晚的臉已經腫得老高。陸䂙終于滿意地讓停下，卻又讓人拿來支口紅，命令在鏡面上畫下自己的影子：“這樣就能永遠陪著了。”

桑晚的手抖得厲害，口紅在鏡面上畫出道歪歪扭扭的線。蘇晚看著那道線慢慢與自己的影子重疊，突然覺得嚨發——陸䂙想要的從來不是誰像誰，而是把所有與“蘇晚”有關的痕跡都鎖起來，包括影子，包括疼痛，包括那些早已分不清是恨還是別的什麼的緒。

陸䂙解開蘇晚的鐵鏈時，的腳踝已經勒出了道深痕。他俯將那道傷含在里，舌尖的溫度燙得發，像在舐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你看，”他抬頭時，角還沾著的，“連疼痛都是你的形狀，誰也替代不了。”

桑晚被傭人拖出去時，還在喃喃自語：“我就是蘇晚……我就是……”的影子在地面拖出長長的一道，像條正在融化的墨痕。蘇晚靠在立柱上，看著鏡面上那道歪歪扭扭的紅線，突然笑了——原來困住一個人，本不需要鐵鏈，只要讓的影子永遠活在另一個人的影里，就足夠了。

深夜的花房只有月。陸䂙抱著蘇晚躺在鋪著天鵝絨的矮榻上，的腳踝被他握在掌心，指腹一遍遍挲著那道新添的勒痕。“桑晚明天會被送走。”他突然開口，聲音很輕，“留著個不像的贗品，倒顯得我沒見過真的。”

蘇晚沒說話，只是偏頭看向窗外。月過單向鏡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睫的影，像那年地下室鐵欄的紋路。的指尖劃過他襯衫第三顆紐扣——那里總被他自己扯得變了形，像個無法愈合的舊傷。

陸䂙的吻突然落下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他的手進的擺，指尖在腰側的弧度上流連，像在丈量件稀世珍寶。蘇晚的呼吸了，鐵鏈在榻邊晃的輕響里，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像在敲一面永遠不會破的鼓。

“別想著逃。”他含著的耳垂低語，指尖的溫度燙得驚人，“你的影子在這里，人就不能走。”

月在鏡面上流淌，將兩道纏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晚閉上眼時，突然覺得自己像被封進了塊巨大的水晶，而陸䂙是里面唯一的——既照亮了的廓，也囚了的所有，連影子都無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