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的玻璃花房總是泛著種詭異的藍。自溫控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將度準地維持在60%——這是陸䂙定下的"晚晚最舒適的度"，卻讓蘇晚的皮始終覆著層黏膩的氣，像永遠洗不掉的薄。

鐵鏈在寂靜中突然繃，蘇晚被拽得一個趔趄，后腰重重撞在玻璃搖籃的雕花欄桿上。那里的舊傷還沒結痂，新的鈍痛順著脊椎爬上來，讓倒一口冷氣。

陸䂙就坐在三米外的絨沙發上，指間的雪茄燃著幽紅的。他已經這樣坐了三個通宵，西裝外套扔在腳邊，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出小臂上縱橫錯的新舊傷痕——有蘇晚咬的，有他自己撞的，還有幾道是昨夜掐許梔時被指甲劃的。

"醒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目從雪茄頂端移開，落在蘇晚腳踝的鐵鏈上。那鏈子昨夜被他截短了半米，現在連直都做不到，"夢到林舟了？"

蘇晚沒說話，只是低頭盯著地毯上的影。那影被月拉得很長，像條匍匐的蛇，而就是蛇里的獵。三天前許梔遞來的梔子花瓣還藏在枕頭下，邊緣已經發黑，散發著種腐爛的甜香。

陸䂙突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花房里撞出回聲。他掐滅雪茄，站起時膝蓋發出聲輕響——這是他連續七十二小時沒合眼的證明。他走到蘇晚面前，彎腰住的下，強迫抬起頭。

"眼睛紅得像兔子。"他的拇指挲著的下眼瞼，那里還殘留著昨夜的淚痕，"是因為許梔？還是因為桑晚？"

提到桑晚，蘇晚的睫了。那個總穿著黑的孩現在就躺在隔壁房間，手腕被皮帶捆在床架上。昨天試圖用碎鏡片劃傷自己，里還念叨著"這樣陸先生就會看我了"，結果被陸䂙灌了半瓶鎮靜劑，到現在還沒醒。

"學你學得真像。"陸䂙突然俯，鼻尖幾乎到蘇晚的鎖骨，那里的黑玫瑰紋被汗水浸得發深，"連哭的時候先皺眉再掉眼淚都一樣。可惜......"他頓了頓，牙齒輕輕咬了下的耳垂，"可惜不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你眼里的'不想活'。"

疼痛讓蘇晚猛地偏過頭，鐵鏈隨之發出嘩啦的響聲。想起三年前在別墅地下室，陸䂙也是這樣咬的耳垂，那時他剛掐斷了試圖求救的電話線，聲音溫得像人間的呢喃："晚晚，別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你看，"陸䂙松開，指尖劃過耳垂上的牙印，"這樣才記牢。"他轉走到玻璃墻前，按下墻上的按鈕。單向鏡瞬間變得明，外面的晨曦涌進來，照亮了花房中央那架嶄新的白鋼琴——是昨天剛從意大利運回來的，琴鍵上還蓋著防塵的天鵝絨布。

"知道為什麼放鋼琴嗎？"他背對著蘇晚，聲音里帶著種詭異的雀躍，"我查過林舟的資料，他最擅長彈肖邦。以后我教你彈，彈得比他好一百倍，好不好？"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想起林舟的手指，修長、干凈，彈琴時會微微蜷起，像握著整束。而陸䂙的手總是帶著傷，指甲里偶爾會殘留著漬，彈琴時大概只會把琴鍵砸出坑來。

"不說話？"陸䂙轉過，眼底的紅像蛛網般蔓延，"還是在想許梔說的'逃跑計劃'？"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看到陸䂙的西裝口袋鼓鼓囊囊的，出半截錄音筆——是許梔昨天掉在花房的，里面錄著和蘇晚的全部對話。

陸䂙似乎很滿意的反應，他慢悠悠地掏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許梔的聲音立刻在花房里響起，帶著刻意低的急切："下周三他去瑞士，那是唯一的機會......"

"以為我不知道監控的死角？"陸䂙笑著把錄音筆扔到蘇晚面前，塑料外殼在地毯上彈了兩下，"以為備用鑰匙藏在青瓷瓶里很蔽？"他突然提高聲音，像在對空氣說話，"許梔，聽到了嗎？你的計劃就像個笑話！"

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響，大概是許梔被驚醒了。現在被鎖在桑晚旁邊，陸䂙說"讓兩個想搶我東西的人做個伴"。

蘇晚看著那支錄音筆，突然覺得很可笑。和許梔，兩個被囚的人，居然還在互相算計著如何利用對方，就像兩只關在同一個籠子里的老鼠，為了塊餿掉的面包互相撕咬。

"其實你不用這麼麻煩。"蘇晚突然開口，聲音干得像很久沒上油的門軸，"你想讓我怎樣？"

陸䂙的眼睛亮了。他快步走過來，膝蓋"咚"地一聲跪在地毯上，抓住蘇晚的手按在自己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炸開，隔著襯衫都能到那份瘋狂的悸。

"笑一次。"他的聲音帶著哀求，甚至有點哽咽，"就笑一次，像你高中時那樣，眼睛彎月牙。只要你笑，我就讓桑晚消失，讓許梔滾蛋，我把所有的鑰匙都給你，好不好？"

蘇晚看著他。這個在商場上能讓對手家破人亡的男人，此刻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眼底的偏執和脆弱攪在一起，變種令人窒息的瘋狂。想起昨夜他把按在鋼琴蓋上，手指暴地扯開的睡，里卻反復念叨著"別離開我"，像在進行一場絕的祈禱。

那時月剛好落在他的眉骨上，照亮了那道陳年疤痕——是他七歲時被父親鎖在地下室，用頭撞墻留下的。他曾說過："只有疼才能證明我活著。"

"我給你彈首曲子吧。"蘇晚輕輕回手，指尖拂過他手背上的青筋，那里有塊淡青的印記，是昨天用發夾掐的，"你不是想讓我學鋼琴嗎？"

陸䂙愣住了，似乎沒料到會這麼說。過了幾秒，他突然像瘋了一樣點頭，連聲音都在發抖："好好好，你想彈什麼都可以，我去給你拿琴譜......"

"不用。"蘇晚搖搖頭，目落在鋼琴的方向，"我記得一首。"

陸䂙立刻解開腳踝的鐵鏈。長時間的束縛讓的一陣發麻，剛站起來就踉蹌了一下，被他穩穩地扶住。他的手掌滾燙，帶著雪茄和消毒水的味道，扶在腰上的力度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

走到鋼琴前，蘇晚才發現琴凳上鋪著天鵝絨墊子，是最喜歡的酒紅。陸䂙一定是早就準備好了，像個等待老師檢查作業的學生，張地站在旁邊，連呼吸都放輕了。

蘇晚坐下時，指尖不小心到了琴鍵，發出聲單薄的響。陸䂙的猛地一，眼睛死死盯著的手，像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深吸一口氣，抬手放在琴鍵上。記憶突然涌上來——那是十年前的午后，林舟坐在學校的鋼琴房里，手把手教彈《月》。過百葉窗落在他的睫上，他說："晚晚，你的手指很適合彈琴，該用來做更溫的事。"

而現在，的手指上全是傷痕，指甲里還殘留著昨夜的漬——是陸䂙握住碎玻璃時留下的。他說："這樣你就永遠記得，你的疼是我給的。"

琴音緩緩流淌出來，斷斷續續的，帶著種破碎的。蘇晚的手指在抖，不是因為張，而是因為憤怒。想起被陸䂙剪掉的長發，想起被他燒掉的護照，想起那些被他毀掉的人生——的，許梔的，桑晚的，還有林舟的。

陸䂙就站在后，呼吸越來越重。他的手輕輕落在的肩上，力度逐漸加大，直到蘇晚覺得骨頭都在疼。但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像在一場遲來的救贖。

曲子快結束時，蘇晚突然停下了。轉過頭，撞進陸䂙的眼睛。那雙總是充滿戾氣的眼睛此刻蓄滿了淚，順著臉頰落，滴在的手背上，滾燙得像巖漿。

"你看，"他哽咽著說，聲音破碎得不樣子，"你還是在乎我的，不然不會為我彈琴。"

蘇晚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突然明白許梔為什麼說"他的不是你，是鎖你的覺"。這個男人早就把和占有弄混了，就像把糖和毒藥放在同一個瓶子里，自己都分不清哪樣是哪樣。

"桑晚......"蘇晚輕聲說，目越過陸䂙，看向隔壁房間的方向，"讓走吧。"

陸䂙的僵住了。他臉上的淚痕還沒干，眼神卻瞬間變得鷙，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你在替求？"他的手猛地掐住蘇晚的后頸，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提起來，"你就這麼想讓別人代替你？"

疼痛讓蘇晚眼前發黑，但還是堅持著說："只是個孩子。"

"孩子？"陸䂙突然笑了，笑聲里充滿了瘋狂，"那你呢？你以為你是圣人嗎？"他拽著的頭發，把拖到玻璃搖籃邊，指著里面鋪著的嬰兒服，"你忘了是誰差點毀掉我們的孩子？你忘了是誰......"

"那不是你的孩子。"蘇晚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像把冰錐刺進陸䂙的心臟。

時間仿佛靜止了。陸䂙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死死地盯著蘇晚，里面的瘋狂和痛苦攪在一起，變種令人恐懼的死寂。過了很久，他突然松開手，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撞在鋼琴上，發出聲沉悶的響。

"是啊......"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不是我的......"他突然抓起琴凳上的天鵝絨墊子，瘋狂地撕扯著，"都不是我的！"

天鵝絨被撕碎片，飄落在地，像滿地的。陸䂙跪在碎片里，雙手進頭發，發出野般的嘶吼。蘇晚站在旁邊，冷冷地看著他——這個毀了人生的男人，此刻正親手毀掉自己最后的理智。

"我只是想讓你笑啊......"陸䂙突然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蘇晚，像個無助的孩子，"我只是不想讓你離開我......"

蘇晚的心臟莫名地痛了一下。想起昨夜他把臉埋在的頸窩，像只傷的，呼吸里帶著恐懼："暴雨又來了，他們又要把我鎖進地下室了......晚晚，別讓他們把我帶走......"

那時沒有推開他。在他最脆弱的瞬間，甚至有過一搖——或許這個男人并不是天生的瘋子，他只是個被困在年影里的可憐蟲。

"我不笑，"蘇晚輕聲說，走到他面前，指尖輕輕拂過他眉骨上的疤痕，"是因為我怕。"

陸䂙的猛地一。他抓住蘇晚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位置，那里的跳依然瘋狂，卻帶著種近乎虔誠的期待。

"怕什麼？"他問，聲音沙啞得像耳語。

"怕我一笑，"蘇晚的目落在他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個鎖骨上紋著黑玫瑰的人，已經快要認不出自己了，"就再也恨不起來了。"

陸䂙突然抱住，力道大得幾乎要把進骨里。他的眼淚打了的肩膀，帶著滾燙的溫度。"不恨我......"他哽咽著說，"不恨我好不好？我把一切都給你，我的錢，我的命，都給你......"

蘇晚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站著，著這個男人的抖和絕。花房外的晨曦越來越亮，過玻璃穹頂照進來，在他們上投下斑駁的影，像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知道，這場名為"囚"的游戲還遠遠沒有結束。陸䂙不會放手，也不會屈服。他們就像兩只互相撕咬的困，在這座玻璃花房里，耗盡最后一力氣。

而許梔和桑晚，不過是這場游戲里的祭品，提醒著們所有人——在瘋狂的里，從來沒有贏家。

凌晨五點，自灌溉系統再次啟。細霧從黑玫瑰叢中升起，籠罩了相擁的兩人。蘇晚閉上眼睛，聞到了空氣中草莓糖和腥味混合的氣息，像極了這場無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