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晚余往來于皇宮和別院之間，選秀的事也在莊妃和烏蘭雅的協助下有序進行。

徐清盞從南崖禪院歸來時，夏天才剛剛開始，等到選秀結束，新一批的宮宮，已是初秋時節。

晚余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來，行也越來越不方便，不得不減了去別院看梨月的次數，安心待在坤寧宮養胎。

前朝的憂外患全都平息，大鄴境風調雨順，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一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已然在。

祁讓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出更多的時間陪伴晚余，同時將養自己前段時間嚴重虧空的。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唯一不好的，就是晚余健忘的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發作的越來越頻繁。

一開始，只是會把一些事和時間弄混，或者不經意間說起從前的事，紫蘇謹記著祁臨走前代的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想著該忙的事都忙完了，娘娘或許養一養就能慢慢恢復。

直到有一天，晚余突然和說，要把梅霜從掖庭調出來，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當時梅霜就坐在晚余邊幫，晚余卻像忘了這個人似的，對紫蘇嘆息道：“連江晚棠那樣的都能離開掖庭，何苦還讓梅霜在那里罪，你去把接回來吧，就說我不怪了。”

這莫名其妙的話，把梅霜和紫蘇都嚇了一跳。

梅霜當場就哭了，抱著晚余的，眼淚叭嗒叭嗒往下掉：“娘娘，奴婢已經回來了，奴婢就在這兒呀！”

晚余也吃了一驚，低頭看看，又手了的臉：“真的是你呀，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梅霜哭著說自己回來很久了，這半年一直都在服侍。

晚余沉默許久，最后哦了一聲道：“對呀，我怎麼又忘了。”

紫蘇為了分散的注意力，就拿了針線給，讓給孩子做裳。

做著做著，又突然想到了胡盡忠：“胡盡忠的那個喜鵲鬧梅繡好了沒有，就是你說像小覓食的那個。”

紫蘇怔了半晌，才想起那是懷小公主時的事。

好像又把時間記岔了。

紫蘇沒有穿，只隨意道：“誰知道呢，奴婢回頭問問他，他繡得那麼丑，難得娘娘還惦記著。”

晚余說：“他第一次學，繡那樣已經不錯了。”

紫蘇覺不能再瞞下去，便決定把這件事和祁讓好好說一說。

祁讓從乾清宮忙完過來，晚余卻已早早睡下，紫蘇趁機把祁讓請到暖閣，將晚余的況和他一五一十說了。

祁讓聽到晚余說“連江晚棠那樣的都能離開掖庭”，不由得變了臉，想起祁帶江晚棠離開的那晚，晚余在夢里不停重復的那句話——“連都能出去。”

所以，是在為江晚棠的離開耿耿于懷，還是江晚棠的離開刺激到了，讓又想起了求而不得的愿？

自從那夜城樓上縱一躍，得知自己又懷上孩子之后，就沒再提過離開的事，也沒有像懷梨月時那樣偏激，說什麼都要打掉孩子。

那時他怕會不要這個孩子，就騙說全當是梨月回來了。

后來發現梨月其實還活著，也沒有揪著這句話不放，沒有質問他為什麼拿梨月來騙。

他以為，終于認命了。

畢竟說，如果跳下去還死不了的話，那一定就是天意。

雖然那天意也是他在作弊，可他真的以為，是真的認命了。

只是沒想到，在心深，還有不甘。

或者說，知道自己走不掉，就把那些不甘，藏在了心底最深。

如同藏起一個故人留下的老件，雖然仍會懷念，卻不敢拿出來看。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擺擺手，示意紫蘇退下，獨自一人在暖閣坐到了天亮。

就像祁走的那天夜里，他躺在晚余邊，聽著夢中的絮語，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天亮后，他仍然穿戴整齊去上了早朝，下朝后，像沒事人一樣，回來陪晚余用早膳。

晚余肚子越大，起床的時間越晚，秋后，已經停了后宮妃嬪每日的請安，改為初一十五和大家一起去靜安太妃那里請安。

起床晚，用早膳的時間自然要往后推遲，祁讓下朝正好能趕得上。

看到祁讓神疲憊，眼里泛著，晚余就問了一句：“皇上昨晚沒有睡好嗎，怎麼瞧著神不濟的樣子？”

“是沒睡好。”祁讓說，“昨晚孩子在你肚子里踢來踢去，朕就陪他玩了一會兒，后來又想著給他取個什麼名字好，想著想著天就亮了。”

他說的那樣自然，跟真的一樣，晚余毫沒有懷疑，還笑著打趣他：“現在想再多有什麼用，梨月那時皇上也提前想了許多，后面不是一個都沒用上，反倒隨隨便便給取了這麼個名字。”

祁讓也笑，拿勺子舀一個魚丸喂：“胡說，朕明明是靈乍現，怎麼到你這里就了隨隨便便？”

晚余張口把魚丸吃下：“既然如此，皇上就等到那時再靈乍現一次好了，若實在沒有靈，生下來再想也是一樣的。”

祁讓說：“要不這回你來取吧，咱倆一人取一個，公平。”

晚余搖頭推：“不行，臣妾學問不夠，就算要取也只能給取個名，正經名字臣妾真取不來。”

祁讓看著，目意味深長：“其實你不用在朕面前藏拙，江連海當年把你送進來時，就和朕說過，你母親出江南梅氏，是當地有名的才，把一才學都傳授給了你。”

晚余手一松，湯匙吧嗒一聲掉在碗里。

江南梅氏，是先帝時期的名門族，阿娘的父親，更是江南有名的大儒，只因醉酒時作了一首針砭時弊的詩，被有心之人曲解為反詩，告到先帝跟前，先帝龍大怒，將梅氏一族滅了門。

阿娘在家中老仆的幫助下逃出生天，又在逃亡的路上被江連海救下。

江連海貪阿娘的，又不敢將帶回家中，便將養在了外面。

而阿娘為罪臣之，亦不能公開自己的真實份，加上被江連海的甜言語迷，便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自己被江連海送進宮后，一直在祁讓面前藏拙，就是怕祁讓發現自己能識文斷字，追究到阿娘上。

畢竟自己一個外室，江連海也沒給自己請過教習先生，自己不可能憑空就會識字。

不承想江連海為了討好祁讓，居然把阿娘的世都和盤托出。

這樣的話，這些年藏來藏去，在祁讓眼里豈非像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