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熱粥擱在隔板上,許枝右手是空著的，不至于拿不勺子，但對上傅霽清帶著戲謔眼眸的瞬間，改主意了。

他是故意的,遞給勺子又收回去,問出這樣一句話,篤定不會答應。

“嗯。”許枝輕輕應聲，神自若的放下手,準備等他喂。

傅霽清確實沒有想到,愣了幾秒，輕輕笑出聲來,像是特別高興。

“行,服侍許人。”他笑著說，端起熱粥。

平時圈裏的紈绔喜歡許人，周景衍偶然也會這樣喊，多帶著點曖昧的愫,從他裏說出來像是人般溫又繾綣。

聽得臉微熱,垂著眼眸掩住,等傅霽清用小勺子舀粥,喂了一口到邊,低聲問：“燙嗎？”

許枝搖頭,傅霽清提醒：“慢慢咽，別急。”

咽東西嚨會很疼,只能一點點的吞咽,傅霽清就耐心的看著,然後再喂一口到邊。

太麻煩,又太曖昧。

許枝用手指點隔板,示意他放回去，要自己吃。

“我服侍的不好？”他又故意調侃。

許枝不能講話，只嗔怒的瞪一眼，自己接過勺子吃起來。

傅霽清見這副模樣笑意更濃了，許枝向來都是清冷疏離的，被紈绔們當面罵時平靜無瀾，被誇贊的時候也是標準的職業笑容，從不外緒。

私下對周景衍會有緒，氣惱也好，煩躁也好，都肆無忌憚的表現出來，有人味。

剛剛瞪他的那一眼，也有了。

傅霽清想到這裏不由勾勾，覺得自己很奇怪，別人追生想著逗開心，他倒是在故意惹氣惱。

他今晚應酬沒吃東西，喝不酒，胃不舒服，拿過另一碗粥，也開始喝起來。

許枝的嚨實在疼，沒有喝完粥，蓋上放到旁邊，再擡眼時瞧見傅霽清背靠座椅，低垂腦袋雙眸闔著，已經睡著了。

放在他手邊的碗空了，他應該是晚上有酒局，喝到現在才回來，又匆匆忙打針的事，現在心都放松下來，終于抵不住困意。

許枝偏頭就這樣坦無畏的打量他。

側臉線條流利分明，在燈下照的格外白皙，五致，他睡覺時神不似平時溫和，會不自覺的皺眉，像是藏著煩心事。

許枝聽紈绔們猜測過傅霽清為什麽醉心名利場，說他家裏沒個兄弟姐妹搶財産，靠啃老十輩子食無憂。

梁向榮當時冷笑著接了一句，爹媽都不唄，除了工作還能幹什麽。

他們七八舌的話，許枝把容拼拼湊湊才知道，傅霽清的父母是商業聯姻，完任務一樣的生下他後，就丟到了外公外婆邊。

他父親從政，只在公司董事會掛名，大學時讓他進昭澤分公司，之後再也沒有手，任由他被高層和長輩磋磨。

現在一把手的位置都是靠他自己爭來的。

直到許枝打完點滴，護士來拔針，傅霽清都沒有醒，九月底的夜晚有些許涼意，拿過他披在自己後的西裝，起微微彎腰，蓋在他上。

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面對他，許枝的目又多停留了兩秒。

就在準備站直的瞬間，手腕突然被握住，撞上男人漆黑的眼眸，清明幹淨，蘊著淡淡的笑意。

看神，已經醒過來很久了。

“沒有桃花眼也能盯這麽久？”他笑著道，像是抓住什麽把柄似的。

許枝只失措了一瞬，很快恢複淡然，眼睛往下瞟了瞟，意思是，不是還有淚痣嗎。

傅霽清不由失笑，松開的手腕，也跟著站起來，拿著西裝問：“不冷？”

許枝指指自己的外套，示意不冷，他說行，隨意的搭在手臂上，丟掉垃圾，拎起旁邊的袋子，帶走出醫院。

助理依舊在外面等著，因為太長時間已經在車裏睡著了，傅霽清敲窗他才驚嚇般醒過來，連忙開鎖。

“你緩一緩神再開，別疲勞駕駛。”他坐上去後提醒。

助理知道不是客氣話，幹脆下車吹吹涼風，清醒了才重新進來。

“走吧。”傅霽清吩咐。

助理鑰匙，從後視鏡裏看他，問道：“去哪裏？”

“回家。”

助理不確定地問：“哪個家？”

傅霽清搬來新小區的事助理不知道，住的離公司近，他每天都是自己去上班，今天送他回小區又帶出許枝，下意識以為他是去找的。

許枝正在和虞遲說明況，聽到助理的話打字的手微頓。

能明白助理是什麽意思。

先前周景衍助理送回家時也問過，回哪個家，這仿佛是圈裏約定俗的話，凡是看起來關系親些，都會被認為是公子哥們的人。

傅霽清皺了皺眉，低聲說：“江清路10號，我現在住那裏。”

助理明白了：“好的。”

回到江清小區，傅霽清把藥遞過去，細細囑咐著：“回家按時吃藥，多喝溫水，晚上早點睡，明天再去趟醫院做檢查，我......”

他本來想說我陪你，但明天有兩個會，工作不開，只能說：“你可以直接掛我朋友的號，就是你剛剛見過的醫生，他季郁，是耳鼻咽科的專家。”

傅霽清都不等給反應，語氣帶著哄勸的意味：“我知道你不願意，但這次況急，先治好嗓子再說。”

許枝緩緩頷首，走出電梯回頭看他。

人形清瘦單薄，長長的眉如遠山，清澈的眼眸蘊著潤的水，在燈下格外明亮。

他忽然想到，許枝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平時看著清冷，事也夠老練，但不過是個小姑娘。

生病會失措無助，看起來惹人憐惜的小姑娘。

傅霽清摁住電梯，笑著擺擺手，語氣不由自主的又和幾分：“外面冷，快回去吧，晚安。”

許枝這才收回視線，往家門口走。

等電梯門關上，傅霽清的手機震了，一打開，看見很多朋友和群發來的消息，他都沒管，點進最新的一條。

【我也沒有那麽不知好歹，晚安。】

他輕笑一聲，收起手機回家了。

許枝不舒服，一直咳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閉著眼睛想傅霽清。

如果今天是自己去醫院，肯定不會這麽順利，他們不僅有錢，更有資源和權力，麻麻的利益網，把這些上層階級牽扯在一起，哪怕是其他病，他一樣能找到對應科室的醫生。

況急，許枝在答應讓傅霽清陪同自己的時候，就想到了會是這樣，沒有不願意，也不會自卑自輕，只是在想該怎麽報恩。

傅霽清這樣的天之驕子需要什麽，又能給他什麽。

許枝想著這些，迷迷糊糊的睡了，夜裏不安穩，隔天早早的醒過來，發現嗓子能出聲了，只是依然很啞。

讓虞遲幫忙跟策劃組的同事說一聲，隨便收拾後帶著藥出門。

走到小區門口時，許枝看見傅霽清車，裏面的助理見出來立馬下車，不知道他說過什麽，助理的態度完全變了，恭恭敬敬地道：“許小姐，傅總讓我送您到醫院。”

許枝沒有為難他，應聲坐上車，助理遞過來一個包裝嚴實的袋子，“傅總給您準備的。”

點頭接過，拆開看見一碗蛋羹，用的是保溫袋，還是溫熱的。

許枝還未給出反應，助理接著道：“傅總今天早上和下午都需要開會，不出時間，這是他上班前親自買的。”

輕嗯了一聲，拿出蛋羹慢慢吃起來，助理沒有開車，耐心的等吃完，扔掉垃圾袋後又上來說：“這是傅總準備的保溫杯，是新杯子，給您喝藥。”

許枝又喝水吃藥，助理繼續念叨：“待會兒我幫您去掛號和買病歷，您直接到三樓找季醫生，傅總已經跟他待了。”

偏頭看助理一眼，覺得很奇怪，傅霽清到底跟他說什麽了，一晚上變化這麽大？

助理見過來，連忙坐直子問：“許小姐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您可以提出來，我會改正。”

許枝搖頭，示意他開車。

到深城一醫院，許枝把份證給助理去掛號，自己到三樓去找昨晚見過的醫生。

他是專家號，都是分時間段來病人，許枝到的時候上位病人剛離開。

“是你來了啊，坐坐坐。”季郁招待坐在旁邊，問道：“怎麽樣，今天嗓子能出聲了嗎？”

“能......”許枝用沙啞的嗓音吐出一個字。

“昨天有吃響聲丸嗎？”

剛想說話，被季郁阻止了，拿過一張紙和筆，示意寫字。

【沒有，明天的活，準備今天吃。】

季郁看過後問：“所以你今天是想來打開嗓針的？”

許枝點頭，他嘶了一聲，轉著筆說：“這個我可不敢隨便決定，要不我先問問傅霽清？”

開嗓針是應急治療，打著很痛不提，也有些副作用，傅霽清如果知道他給追的小姑娘開這種針，指不定怎麽發脾氣。

許枝又寫字：【是我找你看病，是我給你錢。】

季郁掃了一眼，笑出來了：“行，這樣吧，你先去做個鏡檢查，等結果出來我再看看，也不一定非得打開嗓針。”

助理正巧把病歷拿過來，他指揮助理帶許枝去做檢查，支走人後給傅霽清打電話。

對面秒掛，微信發來三個字：【在開會。】

季郁慢悠悠的回複：【你追的小姑娘來找我看病了，想打開嗓針。】

過去一分鐘，季郁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寫著傅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