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大庭廣衆之下, 沈思檸從他懷裏出來，疑地看著他，他這是在沖發脾氣？

哪點做的不對, 要讓他發脾氣？

裴時禮瞇了瞇眸, 靜靜地對視幾秒, 無奈地妥協, “你沒看見我和一個人走在一起？”

沈思檸實話實說：“看見了。”

“那你為什麽不問我？”

他想讓質問他, 和他鬧脾氣也可以, 就是不要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

仿佛一點兒都不關心他。

沉默片刻，沈思檸淡聲道：“我沒份管你。”

“只要你點頭，隨時就有。”

沈思檸坦誠道：“我現在還不想。”

裴時禮的瞳眸驟然了下, 對上平靜的眼睛, 應該是還喜歡他的, 所以才會接他對好，如果不喜歡的話, 再好都會覺得是擾。

可又沒有到深的地步，所以不願意份的束縛, 這樣可以隨時。

四目相對，對峙似的僵持幾秒鐘。

“是秉深的表姐, ”裴時禮緩緩道，“娛樂圈的，想要裴氏旗下珠寶的代言, 秉深負責牽線，大家一起吃個飯，徐右庭他們都在。”

原來是這樣。

沈思檸的神經陡然松了下來, 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原來并沒有像以為的灑, 完全不在乎他和別的人單獨出現。

“哦，”沈思檸擡眸，“那你快進去吧。”

裴時禮沒，眼睛直視著：“你是不是一點都不關心我和誰在一起？”

沈思檸眼睫了一下，扯了扯：“當然不是，你如果不想追我了，你最好提前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這個心理準備，你這輩子都不用做。”

“哦。”

的態度憊懶，他說的什麽也不大在意，裴時禮口悶著一郁氣，最後沒好氣地道：“沈思檸，我早晚會被你氣死。”

多關心他一句會倒黴嗎？

“……”

沈思檸不滿他的指責：“我又沒做什麽，是你自己要莫名其妙生氣。”

確實沒做什麽事。

只是沒有以前那麽他了。

明明以前，他和季瑤站在一起，都要追問一句他們的關系，現在卻毫不在乎。

因為商場的人多，他們倆站的很近，近到沈思檸能看到他眼底劃過一抹失落。

心弦像是突然被撥了下，的心了，“你今天下午有什麽事嗎？”

“怎麽？”

“如果沒事的話，你到法院門口接我吧，”沈思檸把的擔憂說了出來，“我當事人的丈夫神狀態不穩定，我怕他拿刀砍我。”

“……好，幾點？”

沈思檸想了想：“六點左右吧，你要準時。”

裴時禮笑意終于抵達眼底，“好，拜拜。”

沈思檸也彎了彎眼睛，“拜拜。”

-

下午的庭開得很順利。

由于林拿到徐志家暴的證據，徐志是明顯的過錯方，法庭不僅判決兩人離婚，在財産上，也給了林離婚損害賠償。

結束後，沈思檸想到法宣判後，徐志面目猙獰瞪的眼神，就像被毒蛇盯上一般令人惡心恐懼。

看了眼時間，差十分鐘六點，沒有立刻出去，在裏面待了幾分鐘，直到裴時禮給發短信：【結束了嗎？】

沈思檸：【嗯，我這就出來。】

裴時禮：【我在停車場等你，開的是紅的阿斯頓馬丁。】

他車庫裏有不的跑車，但他平時開的大多是商務車，沈思檸有幾分意外：【為什麽開跑車？】

裴時禮：【吃完飯帶你兜風，跑車比較有調。】

“……”

沈思檸忍不住勾了勾，給他發了個“OK”的表包。

從法院出來，天空是橙紅的，大片的晚霞鋪滿天空，夕像流質鹹鴨蛋黃，沈思檸心愉悅，拿出手機拍了張圖，發給了裴時禮。

【我拍的，吧？】

裴時禮秒回三個豎大拇指的表。

沈思檸：“……”

沒趣。

撇了撇，收回手機，朝停車場的方向看了眼，裴時禮似是也看到了，發引擎朝走來。

沈思檸角的弧度更深，加快腳步往他車的方向走。

前面是紅燈，用手指示意他別，這邊沒法停車，走過去就行。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到跑車裏的男人沖挑了下眉，像是看穿了對這場約會的期待。

“……”

莫名的有點恥。

沈思檸沒有掩飾的愉悅，紅燈變綠，朝他的方向走。

十字路口，紅燈的那個方向，突然有車急竄出來，沈思檸下意識看過去，一輛黃的出租車像是失控一般朝撞過來，嚇得大腦一片空白，看到出租車的駕駛座上，徐志猙獰的臉。

速度太快，快到等沈思檸反應過來，車子距離不足一米——

“砰”得一聲巨響，阿斯頓馬丁在出租車要撞上的前一刻，猛地撞了過來，連帶著出租車撞到綠化帶的喬木上。

車的金屬外殼在劇烈撞擊下發出刺耳的撕裂聲，空氣形了一無形的沖擊波向四周擴散，出租車的上四分五裂，跑車的車頭也凹了下去。

破碎的金屬碎片濺到沈思檸的小上，隔著子，割裂了的腳踝。

但沈思檸此刻什麽疼痛都覺不到。

從前看書看電影，會有“全力氣被幹”的形容，當時只覺得誇張，此刻雙的站都站不穩，跪在地上，緩了幾秒，去手機120.

的手指都是抖的，全上下的變得冰冷，強迫自己此刻必須保持冷靜，著手指撥通了120的電話，然後跑到阿斯頓馬丁前。

他閉著眼，靠在方向盤上，額頭上不停地往下滴，碎片割破他的白襯衫，鮮浸了，格外得刺眼。

膛微弱地起伏，呼吸變得艱難，仿佛隨時可能停止。

警迅速趕來，將事故地圍了起來。

彌漫著刺鼻的汽油味和燒焦氣味的車廂，沈思檸的心髒驟停，看著他前不斷往外湧的鮮，這一幕，為了二十七年來最恐慌的時刻。

-

像是乘坐一架失控的電梯，急速地下墜，永無止境地往下墜落，最後墜海底，海水四面八方地呼吸的空氣，窒息到讓人絕。

再瀕臨死亡的前一刻，有人將他從海底救起，劇烈吸取氧氣，堵塞大腦的塊慢慢化開，撥雲見霧。

很奇怪，清醒時怎麽都想不起來的事，意識恢複的第一時間，想起的居然是日記本裏的那幅畫。

這是麽？

穿著文藝的白襯衫和牛仔，頭發紮馬尾辮，一雙眼睛清澈得如泉水般，坐在講臺下仰頭看他，呆呆怔怔的，像個懵懂又可的小學生。

大一開學那天，他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習慣地朝臺下掃了一眼，大概是穿得不像大學生的穿搭，眼神中流出直白的清澈，讓他一瞬間篤定，大概還是高中生，或者初中生。

他在講臺上讀著千篇一律的演講稿，眼神不自覺地朝下面瞥，然後就看到，嗯，小花癡一般地盯著他，連他在看都沒注意。

這樣的眼神裴時禮見慣了，既不稀奇也不厭惡，但也很有這麽直白到不加掩飾的花癡臉，只覺得頗有幾分意思。

這小姑娘自己長得也漂漂亮亮的，沒見過長得好看的？

下臺的時候，他又朝的方向掃了眼，幾個像是朋友模樣的人已經走了，周圍的位置都空著，只剩下一個人。

在裴時禮的印象裏，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花癡。

只是隨意一瞥，他還不至于放在心上，恰逢後臺的老師有事找他幫忙，他在禮堂逗留好幾個小時，等結束了才從後臺出來。

外面下起了雨。

禮堂空無一人，他帶了傘過來，沒急著回去，出門後一陣涼沁的雨吹過來，他靠在走廊的拐角，慢悠悠地點了煙。

煙霧繚繞，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白影，裴時禮瞇了瞇眸，把煙夾在指間，扯低笑了聲，磁的笑聲融在淅瀝的雨中。

果真是。

手中舉著個手機，在走廊上走來走去，似是在找信號，急得秀眉蹙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裴時禮靠在牆上，自上而下地把看了一遍，看個子還高，差不多168左右，應該是高中生。

看樣子沒帶傘，想打電話找人救。

可惜這棟樓是學校最偏僻的一棟，信號一直都不怎麽好。

裴時禮頗有興致地欣賞焦急的表，只覺得很可，直到蹲下去系鞋帶，他瞇起眸，意識到大概是準備冒雨去有信號的地方打電話。

迅速將煙掐滅，在把包舉到頭頂準備沖出去的那刻，他將傘橫在面前，撂下句“別淋雨”，擡走進雨幕中。

這麽大的暴雨，他淋就淋了，這麽小的板，淋場雨回去得冒，再說是高中生，冒發燒會耽誤學習的進度。

高中生，應該都在意學習績的吧。

雨水打了他的球鞋，裴時禮皺了皺眉，沒怎麽在意，只是自嘲地勾了勾，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同心這種東西。

後來的生活被繁雜的學業和工作滿，他本就寡淡，連驚鴻一瞥都算不上的印象，就這樣藏在記憶的最深。

多年後的再次見面，幾乎和當初完全不一樣了，麗優雅溫矜持，看著他時也是禮貌的微笑。

和他見過的這麽多名媛千金一模一樣。

他自然不會把聯想到當初那個小花癡上。

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和相很舒服，他理智地判斷，剩下的幾十年和一起過，應該不會難熬。

-

裴時禮是在三天後醒過來的。

手指輕輕，不知道撕扯到哪個傷口，渾上下的神經都在囂著疼，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還活著麽。

眼前閃過出租車朝的方向撞的那幕，那一瞬間，他腦子裏什麽念頭都沒有，本能地做了反應——

甚至沒有考慮過自己還能不能活。

這事如果在幾年前，他聽到後只會嘲弄地嗤笑，給他安舍己為人壯烈犧牲的人設。

犧牲自己拯救別人的事，這輩子都不會在他上發生。

但是沈思檸。

是他的沈思檸。

不能有事。

有的家人和朋友，出事後他們會很傷心。

他不一樣，真出什麽事的話，看客們大多是惋惜，憾他年紀輕輕英年早逝，真正能記住他的能有幾個？

會嗎？

應該會的吧。

他救了，就該記他一輩子。

要是敢嫁給別人，他做鬼也不會放過。

裴時禮艱難地睜開眼，到他的手被人攥著，手指微不可覺地了，費力地偏眸，看到趴在病床上睡覺的沈思檸。

大概是本就沒睡著，或者睡得很淺，所以在他手指的那一瞬間，沈思檸就猛地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

沈思檸看著他蒼白虛弱的臉，嗓子幹得發聲都困難，閉了閉眼，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裴時禮扯了個笑，太久沒有說話，嗓子又幹又啞，“哭什麽，沒傷著你最喜歡的臉吧？”

“……”

劫後餘生的氣氛被他這一句話毀得幹幹淨淨。

見仍在哭，裴時禮蹙起眉，“真傷著我的臉了？”

他不在意這個，但是小花癡，如果他臉上頂著塊疤，早晚得嫌棄他。

沈思檸擡手抹了把眼淚，“沒有，沒傷，還是很完。”

裴時禮勾了勾，輕輕地的手指，“你傷沒有？”

“我沒事。”

裴時禮自上而下地打量一遍，除了眼底有點烏青外，其他的都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語氣有幾分不大正經，“你一直都在守著我嗎？”

他故意避開車禍的事，沈思檸低下頭，盯著被他著的手指，他的掌面上有幾道斑駁的疤，破壞了完的觀。

眼淚又掉了出來，滾燙的淚水滴在他的掌面，燙的裴時禮心尖一。

他就不會安人，見低著頭，眼淚越掉越兇，有些無措地哄道：“我的車比那輛破出租好了不知道多倍，對著撞我也不會有事，我是經過理智判斷才救你的，沒那麽無私到連命都不要，你不用有那麽深的愧疚。”

沈思檸用手背把眼淚掉，擡眸看他，“謝謝你，裴時禮。”

他是這麽說的，但沈思檸清楚，只有幾秒鐘的反應時間，容他判斷和斟酌的空間不大。

“謝我不如讓我做你的男朋友。”裴時禮勾起，語氣仍是不大正經。

沈思檸垂下眸，愧疚是愧疚，恩是恩，不想把這些複雜的東西摻雜在裏。

最後，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承諾：“你住院的這段時間，我會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