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牢牢記住一件事，當時在普濟寺寮房里，與李鶴川行那茍且之事的人是你。你表姐的事，你不準說一個字。”

“這也是為了謝家，菁菁，外祖母知道你向來懂事。”

“至于敬遠侯府那邊，我與他家老夫人原是舊，退婚這事我去跟商議，總不至于傷了兩家的誼。”

文菁菁如遭雷擊，腦袋嗡嗡作響。

謝易墨是嫡，謝家自然要保全面。

謝老太太原是疼文菁菁的，起初本打算將謝易墨那樁丑事推到阮凝玉上。可誰曾想，阮凝玉偏在這節骨眼上出了禍事，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蹤跡全無。

眼下京城里關于謝家的流言蜚語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像長了翅膀似的，堵都堵不住。

如此一來，這口黑鍋，便只能落在文菁菁頭上了。

文菁菁聽得渾冰涼，一雙眼睛猛地瞠圓，“外祖母！”

口劇烈起伏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又氣又急地嘶吼：“那是表姐自己干出的混賬事！憑什麼要我來給收拾爛攤子？！”

“外祖母，你不能這麼對我！”

謝老太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點對文菁菁的疼惜已被宗族面磨得干干凈凈。

端起茶盞抿了口，聲音添了幾分冷：“菁丫頭，話不是這麼說的。你幾年前投奔到謝家，無依無靠的，是謝家收留了你，這些年你吃謝府的，用謝府的。如今家族有難，你就該懂些知恩圖報的道理。”

“墨兒是謝家嫡長孫，若毀了，謝家的臉面便徹底沒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乖覺懂事，先些委屈，往后外祖母給你尋個更好的去。”​

“更好的去？”文菁菁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猛地拔高了聲音，眼淚終于決堤，“背著與人茍合的污名，誰會要我？外祖母您告訴我，哪家公子會娶一個不清不白的子？”​

踉蹌著后退，撞到后的梨花木椅，發出“哐當”一聲響。

“您疼表姐，我知道。可我也是您的外孫啊！您怎能為了保全，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謝老太太的眉頭蹙得更，語氣里帶了幾分不耐：“家族興衰面前，個人榮辱算什麼？你當這是兒戲嗎？如今只有你擔下，才能堵住外面的悠悠眾口。”

“堵住？”文菁菁笑得凄厲，“堵住了別人的，我的命呢？我的一輩子就該這麼被毀掉嗎？”

死死盯著謝老太太，試圖從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找到一搖，可看到的只有鐵石心腸。

謝老太太道：“既然這樣我便也不瞞你了。我已跟李家那邊遞了話。雖說李家二公子早定了正頭親事，可你若肯嫁進李國公府，給李鶴川做個側室，倒也不算埋汰了你。”

文菁菁都哭得更慘，同樣是侯府公子，可給人做繼母和當側室卻是天差地別！

這話像一把鈍刀，慢悠悠割在文菁菁心上。本就哭得渾發，此刻更是頭一哽，淚如泉涌。同樣是侯府公子，先前那門親事里，是明正娶的嫡妻，將來要執掌中饋、教養子。可如今呢？卻是給人做側室，要伏低做小伺候正妻，連將來生下的孩子都要矮人一頭！

“不！祖母！我不要嫁給李鶴川！”文菁菁坐在了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外祖母您怎能這般狠心！你不是最疼菁菁了嗎……”

謝老太太被哭得心頭一陣發，不忍再看，說是自己乏了，便要楊嬤嬤扶著退下去休息。

“外祖母！”

文菁菁紅著眼踉蹌著往前撲，想要討回一個公道，卻被幾個丫鬟攔了下來。

這時一直不說話的何梅卻笑著抿了口茶，而后放下茶盞：“說句不好聽的，謝家給你尋了敬遠侯府那門顯赫親事，讓你從孤一躍能攀上侯門，這是多大的恩？可你呢？你表姐那點事，你偏要自私地藏著掖著。”​

“你若早把話遞過來，哪會鬧到今天這步田地？說到底，還是你自己不懂得權衡，落得這般田地，終究是自食其果罷了。”​

見文菁菁哭得渾發抖，何梅笑了，落井下石，“你且記住，謝家能給你的，自然也能一樣連本帶利地收回去。”

文菁菁卻是赤紅著眼看向了。

瞬間想明白了。這件事，定是何梅在背后攛掇老太太！為了保全謝易墨，竟想出這般毒的法子頂罪！何梅就是鐵了心要毀了，讓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何梅輕描淡寫：“菁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來人，將文表姑娘押下去，好吃好喝地供著，等過幾天，就讓披上嫁，讓李家把給抬回去。”

話音剛落，門外便立刻走進兩個強力壯的婆子上前拿人。

待解決了文菁菁一事后，何梅又去看了下謝易墨。

聽說要把文菁菁嫁給李鶴川當妾室后，謝易墨冷笑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文菁菁再如何蹦跶，還不是任由著倆母拿？

見始終沉默，何梅寬道：“墨兒，如今事總算塵埃落定，你可千萬不能再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了。祖母這次為了你，可是生生犧牲了文菁菁，這份分，你記著，往后可得好好謝。”

謝老太太眨眼間便將文菁菁當替罪羊推了出去，謝易墨莫名覺得有些反胃。

謝老太太向來是個佛口蛇心的人，早就見識到了。

原來所謂的家族面是用旁人的鋪就的。謝易墨自己是益者，卻在此刻清晰地嘗到了那腥味里的骯臟，連帶著對自己都生出幾分厭棄。

關于普濟寺文菁菁和李家公子通的事，很快便傳了出去，傳聞是李鶴川和文菁菁本就投意合，早私下里定下了終，那日在普濟寺寮房不過是難自。如今謝家愿將文菁菁許給李鶴川做側室，正是圓了這對有人的念想。

可流言雖盛，終究抵不過份二字。

文菁菁說到底只是謝家的表小姐，并非嫡出的金枝玉葉，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京中各家私下議論時，上雖惋惜著“表小姐終究難登大雅之堂”，眼底卻多半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漠然。

而關于李鶴川，后來的謝易墨也終究是知曉了全部真相。

他自始至終對自己的那些溫存與許諾，不過是想借著的名義，去報復惡心謝凌罷了。​

那一刻，謝易墨只覺得一寒氣從腳底猛地竄起，順著骨頭鉆進四肢百骸，凍得渾都似要凝固。

昔日里那些讓心的眉眼、讓沉溺的低語，此刻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冰棱，狠狠扎進心口。

甚至不敢回想自己曾為他不顧一切的模樣，那份熾熱的被如此不堪地利用，只剩下蝕骨的恥與寒意，讓連提及這個名字都覺得臟了口舌。

何梅心疼心疼不已，卻唯獨沒有承認自己的錯過，謝易墨對也更加冷淡。

何梅看著，恨鐵不鋼，“這幾日你繼續去祠堂那邊跪著，抄經幾日，我再放你出來。”

縱然心疼兒，可謝易墨犯了錯，依然要按家規置，否則以謝易墨敢在寺廟與人通的勇氣，將來指不定還要惹出什麼禍事！

謝易墨卻是無所謂，心里想著，左右這院子也待膩了，換個地方罷了。

何梅被這輕飄飄的態度噎得一口氣沒上來，指著的手都在發，終究是恨恨地甩了甩袖。

今夜謝易墨照舊去祠堂跪著。但腹中實在難忍，便讓雀兒悄悄去端些點心來。

謝易墨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跪著，沒承想一陣穿堂風卷過，竟將祠堂里的燭火盡數吹滅。

周遭瞬間陷黑暗，連燈籠也被雀兒一并取走了。謝易墨沒法子，只得獨自起出去，想找個火折子重新點上蠟燭。

可剛走到祠堂門口，隔壁偏院卻傳來些異響。

謝易墨循聲去，只見一個玄男人正站在偏院門口，形跡瞧著有些鬼祟。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借著那人手里提著的燈籠，看清對方面容的剎那，整個人都怔住了。

大伯父？

謝易墨屏住呼吸，悄悄湊近別院的門。

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讓如遭雷擊。

謝誠居的懷里竟還抱著一個人，兩人姿態親昵，顯然并非尋常相。

謝易墨倒吸一口氣，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