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亮
電影放映的聲音不大, 模模糊糊纏進夜裏,像是覆上層顆粒。
可黎月箏什麽都沒聽進去,只賀潯的話在耳邊反複回。
後頸的力道很輕, 帶著薄繭的指腹緩緩撚, 滿是珍視和安的意味。
賀潯著黎月箏的, 溫地吸吮,津相渡。
眼淚著進去,又被對方的舌尖卷過。
怎麽會不到, 不論是十年前, 還是現在,賀潯對黎月箏的從來沒有消止。
電影的進度條已經到了最後, 電視上是緩緩滾的片尾字幕。線更暗,投到室,像一層輕輕浮的霧,把沙發上依偎的兩個人包裹在一起。
黎月箏上蓋著層毯, 被賀潯抱著靠在沙發上。的眼睛還是的, 賀潯用食指著眼下蹭了蹭, 把淚痕抹掉。
“賀潯, 一直還沒謝謝你。”黎月箏完了彎,聲音溫淡,“幫郝阿姨們找到新住, 還資助明秋上學給治病,們的日子能好過不。”
“你謝我什麽。”賀潯了下黎月箏的指尖,“我那是接你的力,繼續你想做的, 歸到底還是你,怎麽還讓我占了便宜。”
黎月箏輕笑出聲, “你出的力,你出的錢,到頭來功勞都是我?”
“不然呢。”賀潯同十指相扣,拇指指腹輕輕過的虎口,“好不容易做點好事,積的福都給你。”
男人的聲音繾綣,在耳邊縈繞,讓黎月箏覺到難以言說的安心。
一直沒問,湯照到底和他說了多,說得多細致,可想來,聽到那些的賀潯應該是不太好過。
原本以為可以瞞他一輩子的。
緩了口氣,黎月箏了賀潯的手指。
“湯警告訴你我重新參加高考了吧。”黎月箏試探著問到。
空氣沉默了兩秒,賀潯低低應了聲嗯,聽不出有什麽緒。
提起過往,黎月箏聲音輕松,“複讀的時候還有點辛苦,不過我記還好,之前學的都沒忘。”黎月箏笑,“我還把你的以前的筆記拿過來用了,翻得七八糟的,書脊都被我翻爛掉了,不過最後賣廢品了。”
分明不是什麽多好的記憶,卻被黎月箏講得像什麽趣事一般。
“以前都是你賺錢帶回來,後來我也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黎月箏用膝蓋撞了撞賀潯的大,“為什麽你那個時候謊報年齡就沒人發現,我謊報的時候就被秒拆穿趕出來。”
聲音向來溫和,淡的像涼白開。此刻輕快的語調,是為了努力讓安賀潯這件事變得足夠不經意。
和以前一樣,既讓人放心,又讓人不放心。
賀潯的心髒收跳,眼眶酸的厲害。
盯著黎月箏半晌,下一刻,賀潯垂眼吻。
錯過了十年,以後的每個十年,他都要在黎月箏邊。
-
天氣轉暖,黎月箏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做噩夢的頻率大大降低,也能在深夜安穩睡。
賀潯恢複了賀氏的工作,不過在家辦公的時間也確實不。
請休的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賀潯帶著黎月箏出了趟遠門。行李是賀潯收拾的,路線也是賀潯定的,黎月箏甚至連目的地是哪兒都不清楚。
到了地方才發現,原來是座小海島。
這裏比京西要暖和的多,是可以穿短袖短的溫度。海水又又藍,仿佛被水浸潤過的寶石。日灑落在海面上,像潑了一層金燦燦的。
從前沒有錢去海島旅行,工作後卻沒有時間,僅有的幾次出差去海島,也是以工作為先,本沒有游玩的機會。
十年前對賀潯的隨口一說,沒想到過了這麽久,到頭來還是由賀潯去幫實現。
坐船登島的時候,黎月箏看著空的碼頭,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環視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帶著島嶼名稱的標識。
“這是哪兒?”黎月箏問賀潯,“這個島什麽名字?”
聞聲,賀潯微微彎,牢牢拉住的手,下意識磨蹭指節。
清爽的海風吹過賀潯的頭發,他眼中是黎月箏,和一片湛藍的海。
“這是你的地方。”
“嗯?”黎月箏疑問了聲,沒懂賀潯的意思。
賀潯把黎月箏的手放到邊吻了吻,笑著繼續說下去:“這個島的名字島島。”
男人的聲線磁冷,可他眉眼的溫和此刻海島的寧靜卻弱化了冰冷,只剩細的意。
黎月箏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天,黎月箏後知後覺賀潯的意思,眼眶慢慢了。
因為記得喜歡島,所以幹脆就買了一座私人島嶼給。
因為救了的島島,所以給這座島起了這個名字。
賀潯了黎月箏的臉,他說:“這裏是個沒有冬天的地方,島島會喜歡的吧。”
他不善言辭,話很,行上卻一件不落。
島島,知夏,還有徐素蘭。
明明他自己也是從泥沼裏掙紮出來的人,從以前到現在,卻一直在幫彌補憾,用各種方式修修補補。
可能是海島線晃眼,晃的黎月箏眼睛疼。
“哭什麽。”賀潯了黎月箏紅的眼睛,彎腰抱住,手掌扣住的肩胛。
懷裏的人輕聲泣著,肩膀,眼淚滴到他鎖骨。
“走出來吧兩兩。”
“不要自責。”賀潯腔的震強烈,偏頭住發,字字分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泣聲加劇,黎月箏的抖的更厲害,終于還是放聲哭出來。
海風腥鹹,黎月箏臉頰上的淚也是。
漫漫冬日終將過去,往後都是春和景明。
-
從「島島」回來後,黎月箏和賀潯一起回了趟延水縣。
上一回來這裏,還是延水縣暴雪,黎月箏趕來做報道,上了同樣返回這裏的賀潯。
那時兩個人的關系尷尬,在筒子樓裏不歡而散後,賀潯不管不顧開車撞向矮房,黎月箏主找過來破冰,以此來證明黎月箏尚且對他有幾分關心。
現在想想,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到達延水縣後,黎月箏和賀潯直奔當初那個小樹林。城市規劃,原來的小樓在幾年前已經拆掉了,至于那片小樹林,也被鏟平了一部分,修了路和公園廣場。
除了公園裏面尚且保留的一小部分林木,幾乎已經看不出當年的痕跡。
那件事發生之後,作為害者的郝知夏卻仍舊沒有得到安寧。每天都有人上門找郝瑛蓮母,有的時候是記者,有的時候是來表達關切的鄰裏。
可溫們沒有到多,反而是窺探,同和看熱鬧來得更多些。
延水縣就這麽大點地方,一樁案子傳來傳去,郝瑛蓮母幾乎沒有活下去的空間。
于是,那件事沒過多久,郝瑛蓮便帶著年的郝明秋搬離了延水縣,在京西市角落找了個營生安家。
回到噩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地方,黎月箏有些恍惚,不過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害怕。
賀潯牢牢牽著的手,步行在公園林中的小路上。彎彎繞繞的石子路把林分割,春意漸濃,樹枝已經冒了新芽,鳥啼約,線斑駁,竟多了幾分靜謐。
路兩旁安裝了些長椅,有嬉笑逗趣的夥伴,也有耳鬢廝磨的。
也就是在這裏,是黎月箏向郝知夏和島島做了最後的道別。
夢裏灰撲撲的土路變了柏油馬路,黑的手不見五指的林也變了悠閑的好去。
延水縣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裏有清爽的青草味道,記憶裏嗆人的腥氣慢慢消失掉。猙獰的樹影也變得模糊,和此刻浮的春風還有路過的行人慢慢重合。
所有可怖的,黑暗的,駭人的,都在時間的流逝中被慢慢平。
至于心口的創傷,黎月箏在努力自愈,也有人在拼命為合。
通過黑暗之徑,終將抵達黎明。
突然,有人從黎月箏邊跑過。
黎月箏下意識看去,是個五六歲的小孩。
手上拿著一顆氫氣球,花朵笑臉形狀。猛一手,氫氣球往天上飄去。
春風過,帶它越走越遠。
黎月箏想起十年前從法庭出來時,擡頭看向天空說的第一句話。
[知夏,天亮了。]
那個等不來黎明的黑暗被親手打破。
手上的力道突然了,黎月箏回過神來,視線從飄遠的氫氣球收回,轉而扭頭看向邊的人,和他的目相對。
來到這裏,賀潯好像比黎月箏還張。
從頭到尾,牽著的手就沒有松開過。此刻見盯著一個地方出神,更是擔心的,生怕又發了的某段記憶,再次傷害到。
黎月箏長久地注視著賀潯,看向他深邃的眼睛,裏面澄澈幹淨,只有的影。
“兩兩?”賀潯上的耳後,剛要說什麽,下一刻,卻見笑了。
瓷白明的一張臉,恢複,紅潤的向上勾起一個弧度。眼睛亮,像那天帶去「島島」時那片波粼粼的海。
賀潯看著,眸中倏爾浮起一層緒,猛地松了口氣。
想要笑,也想要落淚。
黎月箏主拉住賀潯的手掌,笑道:“上次我們來延水的時候吵了好大一架。”停頓了兩秒,黎月箏補充,“回去之後好像還扇了你幾掌。”
提起幾個月前的事,賀潯眉尾輕擡,故意道:“當時沒打夠?”
想了想,黎月箏搖頭。
“現在有點後悔下手那麽重了,在想怎麽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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