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照顧晚余的,隊伍行進速度很慢,祁讓一開始怕引起晚余的懷疑,不敢離太近,和馬車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后面幾日,見晚余對他毫不在意,便放心大膽的和沈長安并駕而行,跟在馬車附近。
他耳力好,時不時能聽到母二人在車里說話的聲音,梨月很笑,總是咯咯笑個不停。
晚余的聲音就很溫,喜歡梨月乖乖,有時陪梨月一起玩耍,有時會講故事唱兒歌哄梨月睡覺。
祁讓聽著聽著,就忍不住走神,心里想著,如果沒有出宮,此時此刻,應該在坤寧宮里守著搖籃哼著歌哄佑安睡覺吧?
那樣的話,自己也可以把梨月從道接到坤寧宮,在下雪的午后,一家四口團聚在溫暖如春的宮殿里,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安安靜靜的睡個午覺,也是很好的。
可惜,沒有如果。
人生的每一步,只要踏出去,就沒法再回頭。
好在那晚和沈長安敞開心扉談過一次之后,他已經看開了不,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把們母二人平安送到西北,別的都已經不重要。
梨月到底是小孩子,最初的新鮮勁兒過去后,便不再滿足于一天到晚坐在馬車里,哭著鬧著要出去。
外面太冷,晚余怕凍著,就變著法子哄,陪著玩。
即便如此,也漸漸哄不住,隨著隊伍的前進,鬧得越來越厲害。
祁讓在外面聽到,就讓沈長安過去瞧瞧。
沈長安催馬走到車旁,問晚余怎麼回事,晚余說梨月坐車坐煩了,鬧著要出去。
沈長安想了想道:“你給穿厚實些,抱出來給我,咱們走得不快,縱然有些風也不怕的,我帶騎會兒馬,你正好睡一覺。”
晚余只得給梨月加了兩件裳,外面用白狐的斗篷裹住,又給戴了一頂虎頭帽,讓紫蘇把遞了出去。
車門一開,梨月到外面的冷空氣,頓時高興得手舞足蹈,笑聲都特別歡快。
沈長安瞧那小模樣,無奈又好笑,把從紫蘇手里接過來,一手挽韁繩,一手抱著,回到了祁讓旁。
祁讓看到兒嘟嘟的小臉裹在白狐里,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笑得彎起,心里又酸又,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他怕自己臉上的玄鐵面嚇到梨月,轉過頭不去看。
誰知梨月一點都不怕,反倒對他十分好奇,著小手啊啊著想要他抱。
祁讓策馬往旁邊躲開,梨月卻不罷休,扭著子非要往他那邊去。
祁讓僵著屏住呼吸,心都要碎了。
此時此刻,他很慶幸沈長安給了他一副面,才讓他的狼狽與痛苦有一個藏之。
沈長安見父二人一個想靠近一個想躲避,心里也怪難的,便笑著說道:“這孩子膽子大,對齊大公子很是好奇,大公子就滿足一下的好奇心吧,否則會沒完沒了的。”
祁讓的心都在抖,實在抗拒不了這個,便手把孩子接了過來。
梨月一到他懷里,就第一時間去他的面,甚至好奇地趴在面的眼上往里看。
父二人就這樣隔著一張面四目相對,彼此看到對方幽黑的瞳孔。
好在馬兒走得慢,祁讓的騎也足夠好,被遮住視線,也能走得四平八穩。
梨月趴在他臉上看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雙手捧住他的面往上面親,里喊著:“父,父,父……”
大約是想“父皇”的,但后面那個“皇”字對來說有點復雜,一時間還不出來。
祁讓起初沒意識到在什麼,只以為是小孩子胡喊著玩,沒有的含義。
然而,當梨月的吻落在他面上時,他眼前突然靈一閃,明白了孩子是在自己“父皇”。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將孩子攬在前,整個人都要崩潰。
晚余懷孕后期,不方便再去別院,他就經常獨自一人去看梨月,知道梨月會喊阿娘之后,他很是嫉妒,每回去了都要教梨月喊父皇。
可梨月總是學不會,就會對著他傻笑。
直到最后一天,他把梨月抱上馬車時,還懇求似的和孩子說:“梨月乖,父皇以后都見不著你了,你一聲父皇好不好?”
梨月那會兒被強行從睡夢中起來穿服,很不高興,一直在哭,本不理會他。
他當時的心無法用語言形容,他以為,他可能這輩子都聽不到梨月他父皇了。
沒想到,在這樣的荒郊野外,在自己還戴著面的況下,梨月居然認出了他,還了他。
他不知道孩子是憑借什麼把他認出來的,眼淚無聲從面后面流下的同時,他在巨大的悲傷之中,到無比的滿足。
因著這一聲稚的,不調的呼喚,他覺得自己這一趟怎麼著都值了。
縱然日后他們將遠隔千里,他也有理由相信,兒的心,是和他相連的。
梨月得不到他的回應,開始他的面,祁讓就把轉過去面朝前方,指著路旁的樹木和被隊伍驚飛的鳥雀給看。
“好孩子,快看,那是柳樹,那是酸棗樹,那是麻雀,那是烏……”
梨月的注意力被轉移,便放棄了下他面的打算,老老實實地靠在他懷里,小腦袋隨著他手指的方向轉來轉去,發出咿咿呀呀的歡快聲。
直到開始自己主觀賞沿途的景,祁讓才騰出一只手策馬。
馬兒得到指令,稍稍加快了速度,雖然馱著父二人,矯健的姿仍舊十分輕盈。
沈長安在旁邊看著,覺祁讓繃的也松弛下來,緒似乎不再像前幾天那樣沉重,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氣。
他們是君臣,是敵,亦是知己,不管怎樣,他都希他能好好的。
希他能通過這一段旅程,打開心結,放下過往,然后回去踏踏實實做他的皇帝,為子孫后代,為蒼生黎民,去開創一個新的盛世。
這才是為帝王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