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的腥味還沒散盡，暮就順著破碎的鏡鉆了進來。蘇晚靠在臥室床頭，手臂上的傷口剛被陸䂙用紗布裹好，繃帶邊緣還沾著他掌心未凈的——方才他給上藥時，指尖總在發抖，像是怕碎一件瓷娃娃，可纏繃帶的力度卻故意收，讓在疼意里清醒地記著：這傷口是他給的，疼也該由他定義。

腳踝上的鐵鏈被拖到床尾，鏈節在地板上蹭出細碎的聲響。蘇晚盯著天花板上晃的燈影，那是窗外晚風穿過玻璃碎渣時投下的，像無數只發抖的手。能聽到花房里傳來的靜，陸䂙在收拾滿地玻璃，每一塊碎片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得刺耳，像是在數著剩下的自由。

“在想什麼？”陸䂙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帶著剛沾過消毒水的冷意。他換了件深灰襯衫，袖口依舊挽到小臂，只是那道舊疤痕上又添了道新的劃傷——是方才撿玻璃時被劃的，珠還凝在皮表面，像一顆沒干凈的紅痣。

蘇晚收回目，沒說話。已經習慣了用沉默應對他的追問，就像習慣了他時而溫時而暴戾的切換——昨夜他還能抱著道歉，今早就能用玻璃抵著的頸側，此刻又能裝作無事人一樣，問“在想什麼”。

陸䂙走到床邊，彎腰住的下，強迫抬頭看向自己。他眼底的紅比午后更重，卻多了些難以捉的緒，像是藏著團沒燒的火。“在想林舟？”他的拇指蹭過的下，力道帶著刻意的迫，“還是在想，怎麼利用許梔給你的那點‘膽子’，再逃一次？”

蘇晚的猛地一僵。沒想到陸䂙會突然提起許梔，更沒想到他早就知道許梔塞給的那枚微型刀片——那刀片被藏在枕頭下，原想等夜深人靜時磨斷鐵鏈，現在看來，不過是他故意留給的“希”，好看著在掙扎里更狼狽。

“我沒有。”蘇晚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刻意的示弱。知道此刻反駁只會激怒他，就像昨天下午，越說“不想逃”，他越要摔碎玻璃證明“你就是想逃”。

陸䂙低笑出聲，笑聲里帶著嘲諷。他松開著下的手，轉走向窗邊，手指劃過窗臺上那盆枯萎的梔子花——那是許梔昨天送來的，花瓣已經開始發黑，像被掐斷了呼吸。“許梔以為那枚刀片能幫你，”他回頭看向蘇晚，眼底的火終于了出來，“還以為，我會因為吃醋，對不對？”

蘇晚沒接話，只是攥了下的床單。能覺到陸䂙的目落在的鎖骨上，那里的黑玫瑰紋還泛著紅，是今早被玻璃渣蹭到的。他總喜歡盯著那看，像是要從紋里找出他母親的影子，又像是要把“蘇晚屬于陸䂙”這幾個字刻進的皮里。

“你知道嗎？”陸䂙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昨天許梔抱著我的時候，我故意把當了你。”他走到床尾，彎腰撿起地上的鐵鏈，指尖在鏈節上的銹跡挲，“我想看看，你會不會像我在意你一樣，在意我被別人。”

蘇晚的心跳了一拍。想起昨夜陸䂙意識模糊時，許梔湊到他耳邊說“我替蘇晚照顧你”，那時站在角落，看著他們的影疊在一起，心里涌起的不是慶幸，而是一種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慌——就像看到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哪怕那東西是囚的牢籠。

“你沒有。”蘇晚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抖，別開臉，不想讓陸䂙看到眼底的緒。知道，一旦讓他發現的在意，他只會用更極端的方式把綁在邊，就像他會故意摔碎玻璃，只為看害怕的樣子。

陸䂙卻像是沒聽到的話，只是牽著鐵鏈的一端，慢慢走到面前。他的指尖帶著鐵鏈的涼意，劃過的腳踝，讓忍不住瑟了一下。“你在怕什麼？”他俯湊近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的耳廓，“怕我知道你在意我？還是怕你自己也忘了，你早就離不開我了？”

蘇晚的更僵了。想推開他，可手臂剛抬起來，就被他抓住手腕按在床頭。他的掌心很熱，帶著傷口的腥味，死死地扣著的手腕，讓彈不得。“陸䂙，你放開我。”的聲音帶著點哀求，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他的話中了心底最不愿承認的角落——這些日子，確實在他時而溫時而瘋狂的拉扯中，漸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甚至在他給上藥時，生出過“就這樣吧”的念頭。

陸䂙卻沒有放開，反而俯吻住了的。他的吻帶著腥味，混著他上的雪松香水味，霸道得讓人窒息。他的牙齒輕輕咬著的下，像是在懲罰的反抗，又像是在確認的存在。蘇晚想躲開，可頭被他按住，只能被迫承他的吻，直到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才松開，額頭抵著的額頭，聲音沙啞：“晚晚，別再騙自己了，你早就屬于我了。”

就在這時，房間里的燈突然滅了。

是停電了。

窗外的月瞬間涌了進來，過破碎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蘇晚能覺到陸䂙的僵了一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抓著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知道，黑暗會發他的年影，七歲那年，他就是被父親鎖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整整三天。

“別怕。”蘇晚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很輕。話剛說出口，就后悔了——不該安他，不該讓他覺得在意他的緒，可看著他在黑暗里微微發抖的，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

陸䂙沒有回應，只是慢慢松開了抓著手腕的手。他站起，背對著，肩膀微微抖。月落在他的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墻上，像一個被困住的野。蘇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復雜的緒——恨他的囚，恨他的瘋狂，可在看到他脆弱的樣子時，又忍不住生出一憐憫。

過了一會兒，陸䂙才慢慢轉過。他的眼底泛著紅，像是剛哭過，卻帶著種詭異的興。“你看，”他手指向墻上的影子，聲音帶著點神經質的抖，“月把你的影子投在墻上了，和我的影子疊在一起，像不像我們永遠都分不開？”

蘇晚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墻上果然映著他們的影子——靠在床頭，他站在床前，兩個影子地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心跳又了一拍，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地看著那兩個影子。

陸䂙卻突然走向墻前，俯吻向墻上的影子。他的在冰冷的墻上，作輕得像在吻一件稀世珍寶。月落在他的側臉，讓他眼底的瘋狂顯得愈發清晰。“這樣，你就永遠屬于我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令人心悸的執著，“就算你想逃，你的影子也會永遠留在我邊。”

蘇晚看著他的作，心里一陣發寒。知道，陸䂙又瘋了，黑暗讓他的偏執變得更加極端，他甚至要抓住的影子，來證明屬于他。想開口阻止他，可話到邊，又咽了回去——知道，此刻任何反駁都只會讓他更加瘋狂。

陸䂙吻了很久，才慢慢直起。他回頭看向蘇晚，眼底的紅褪去了些，卻多了些滿足。“你也來試試？”他向出手，聲音帶著種近乎的溫，“吻自己的影子，就像在吻你自己，也像在吻我——我們本來就是一的，不是嗎？”

蘇晚沒有。知道，一旦按照他說的做，就等于承認了他的瘋狂，承認了他們“一”的荒謬。可看著他在半空中的手，看著他眼底的期待，又猶豫了——怕的拒絕會讓他再次暴怒，怕他會用更極端的方式懲罰。

就在這時，花房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是桑晚。

蘇晚和陸䂙同時看向門口，月下，桑晚的影出現在門口。穿著一白的睡，和蘇晚上的一模一樣，鎖骨用朱砂描的痣在月下泛著紅，像一顆剛滴上去的珠。的手里拿著一盞小臺燈，燈微弱，卻照亮了眼底的慌。

“陸先生，我……我聽到這邊有靜，就過來看看。”桑晚的聲音帶著抖，的目落在陸䂙上，又飛快地移到蘇晚上，帶著種不易察覺的嫉妒。

陸䂙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最討厭有人打斷他和蘇晚的“獨”，尤其是桑晚——這個刻意模仿蘇晚的人，總讓他覺得是對“他的晚晚”的。“誰讓你過來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眼底的溫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暴戾，“滾出去！”

桑晚的猛地一，手里的臺燈差點掉在地上。想說什麼，可看著陸䂙眼底的暴怒，又把話咽了回去。轉想走，可目落在墻上蘇晚的影子上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陸䂙，又看向墻上的影子，眼神里閃過一瘋狂。

“陸先生，我也想……”桑晚的聲音帶著點刻意的討好，慢慢走到墻前，學著陸䂙的樣子，俯吻向墻上蘇晚的影子，“我也想吻的影子，就像吻陸先生一樣……”

的剛到墻上，就發出一聲輕響——不是吻的聲音，而是的到了墻上殘留的玻璃渣。珠瞬間從的上滲了出來，滴在墻上，染紅了蘇晚的影子。

桑晚疼得出聲，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的上還在流，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混著，顯得格外狼狽。“陸先生，我……”想解釋，可看著陸䂙眼底的厭惡，又把話咽了回去。

陸䂙的臉更沉了。他走到桑晚面前，抬手住的下，強迫抬頭看向自己。他的指尖沾到上的，卻像是被燙到一樣了回去。“誰讓你的影子的？”他的聲音帶著暴戾，眼底的瘋狂又涌了上來，“你以為你模仿的樣子，就能代替嗎？你不過是個贗品，連影子的資格都沒有！”

桑晚的眼淚流得更兇了。知道自己是個替，可還是忍不住想靠近陸䂙，想讓他多看自己一眼。“陸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的聲音帶著哀求，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陸䂙推開。

“滾！”陸䂙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再敢出現在我和晚晚面前，我就把你扔到地下室，讓你嘗嘗被鎖在黑暗里的滋味！”

桑晚不敢再說話，只能捂著火辣辣的，轉跑出了房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花房里又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剛才掉落的那盞小臺燈，在地上發出微弱的。

陸䂙站在原地，口劇烈起伏。他的眼底還帶著暴戾，可看向蘇晚時，又慢慢了下來。他走到床邊，彎腰握住的手，掌心的溫度帶著安的意味。“別在意，”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只是個贗品，永遠也代替不了你。”

蘇晚沒有回應，只是看著他。月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眼底的偏執顯得愈發清晰。知道，桑晚的出現，只會讓他更加瘋狂地抓住，更加害怕離開。的心里涌起一絕，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逃離的那一天。

陸䂙見不說話，以為還在在意桑晚，便俯吻了吻的手背。他的吻帶著腥味，卻格外輕。“晚晚，別生氣好不好？”他的聲音帶著哀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以后不會讓再靠近你了，我會把送走，永遠不讓出現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