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醫院病房里，主治醫生穿著白大褂走進來，林妍目鎖在他手里的無菌盤上。

準確地說，是鎖在林執眼上那層薄薄的白紗布上。

“手很功，移植片合度非常好，現在就看拆紗后有沒有排異反應。”

醫生聲音平穩，卻像一顆定心丸，讓圍在林執病床邊的人都松了口氣。

護士遞過鑷子，醫生小心翼翼地夾起林執眼旁的紗布邊緣。

紗布慢慢拆開，驟然涌的線刺得林執猛地瞇起眼。

像蒙塵的鏡頭突然被亮，先是一片模糊的白，接著才顯出周圍人的廓。

眼睛聚焦后，他的目掃過林妍、周靜、邢彧、還有阿雷。

可一圈下來，那個他最想看見的影，并沒出現。

過年回家吃飯，無意中聽周靜提起，去了外地工作。

看來，還不知道他眼睛的事。

也好……

“兒子！怎麼樣？眼睛疼不疼？看得見嗎？”周靜率先撲到床邊，手張又激地懸在半空。

“好。”

林妍跟著上前，手在林執眼前晃了晃：“哥，能看清我嗎？”

“看得清。”

邢彧學林妍，在林執面前一本正經出五手指：“哥，這是幾？”

林執瞥了他一眼：“別把我當傻子行嗎？”

所有人都笑了。

周靜著眼淚笑，林妍彎著眼睛笑，邢彧看著林妍笑，只有角落里的阿雷，笑意沒到眼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再觀察一上午，要是眼穩定、沒其他反應，下午就能出院了。”醫生收拾好械，又叮囑了幾句滴眼藥水的注意事項，轉離開。

接著，周靜呆了一會兒也走了，趕去另一家醫院照顧曲父。

林妍安排邢彧去給林執買飯。

阿雷則走出病房，去到醫院走廊盡頭再次撥通了一個號碼。

可電話那頭，始終是空號過后的忙音。

上個星期前，他就再也聯系不上曲清落了。

他按照他給找的住，去外地找，房東卻說，從來沒有一個曲清落的人住過。

人不見了，電話換了，就連微信也徹底注銷了。

阿雷這才意識到，不是說說而已。

是真的下定決心消失在大家的世界。

可失明的，能去哪兒……

另一邊病房里，林妍正坐在病床邊給林執削著蘋果，卻總覺林執面沉郁，似有話說。

“哥，想什麼？”

林執躊躇幾秒，用很不經意的語調問起曲清落：“對了妍妍，我過年回去吃飯……沒見曲清落，聽周靜說被派去外地工作？真有這事？”

林妍削蘋果的手頓了下，果皮斷了一截，抬頭時臉上帶著恰到好的懵：“嗯……好像是有這回事……”

林執目落在手上，捕捉到了指尖那瞬間的僵：“實話？沒騙我？”

他總覺得不對勁兒。

“沒騙你。”

林執：“你沒告訴……我眼睛的事吧？”

“哥，你放心。”林妍把斷了的果皮扔進垃圾桶：“沒告訴。”

“那就好……”

林妍怕林執再問下去，就忍不住把落落失蹤的消息告訴他。

連忙轉移話題：“哥，跟你說個事。你現在手也功了，過幾天我打算和邢彧出國……”

“出國干什麼？”

林妍把緣由告訴他，林執表示贊同。

“也好，他那確實得好好治療。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看康復況了……則半年，多則一年、兩年……”

林執擰眉：“那我豈不是看不到我外甥出生了？”

林妍笑了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到時候我讓邢彧跟你打視頻，讓你看個夠。”

林執接過蘋果沒吃，放在了床頭柜上的保險盒里。

隨即凝著，帶著化不開的專注：“妍妍，去國外好好照顧自己。商家要是苛待你，隨時來蘭泰找哥哥。不管何時何地，了任何委屈，你記住，找哥哥就行。”

“包括邢彧，要是他對你不好，直接甩了他。哥哥永遠是你的后盾和退路。”

心里像揣了個小太，暖得發燙。

那荒蕪的世界本寸草不生，卻因林執和邢彧的到來，讓爛掉的重新發芽、生長、開花……

林妍笑容綻開：“記住了，誰敢欺負我，第一個找我哥。”

林執：“到時候有空，我隨時去國外看你。”

“嗯。”林妍問：“哥，你……以后還是打算長住蘭泰？”

“對，一幫兄弟要養，生意不能斷。”

“哥，聽我一句勸，以后常回家看看。落落……工作忙，以后常年在外地，曲叔叔不好，周靜也不容易，你多回家陪陪他們。他們年紀也大了，心里總得有個盼頭……”

林執斂眸，答應：“知道。”

……

出國前，邢彧和林妍請客吃飯。

了蘇心、邢墨和汪逸珣。

飯沒吃多，在汪逸珣的帶頭下幾人喝得倒是盡興。

離開飯店時，冷風還沒吹過來，蘇心帶著一酒氣哭囔囔地朝撲了過來。

抱著的腰在懷里蹭，聲音黏糊，帶著哭腔：“林妍姐……我又要好久見不著你了……你要去歐洲誒！那麼遠的地方，我想你了怎麼辦？你記得給我托夢哦……”

林妍哭笑不得：“瞎說，我活得好好的，拖什麼夢？”

“那你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生了寶寶要給我發照片，我可是寶寶的小姨！”

“好好好。”林妍被抱得發，只好手輕輕著的頭：“小蘇同學，你好好工作，希等我回來后你升職功，早日暴富。”

“知道啦……我會天天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

不遠的路邊，邢墨靠在深灰轎車的車門上，雙手在袋里瞇著眼眸不理解。

又不是不回來，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邢彧走過去時，剛好看到他沉郁的神態。

他靠在他旁邊，向他手。

邢墨瞥了他一眼，眉頭皺了皺：“干嘛？”

“煙。”

邢墨冷著臉掏出煙盒扔給。

邢彧出兩支煙，一支咬進里，一支遞給他。

接著腦袋往前一湊：“給我點上。”

邢墨臉一沉，上嘟囔著“病”，但還是不不愿地點燃打火機。

攏著手將橘火穩穩送到邢彧叼著的煙頭。

等邢彧吸了一口，他才收回手，自己點燃，語氣不滿：“你他媽大爺。”

“不是大爺。”邢彧糾正：“是大哥。”

邢墨不理，閑散道：“林妍懷孕你還不戒煙？真有你的。”

“我已經很久沒了。”邢彧吐了個煙圈，煙霧模糊了他的眉眼：“今天高興，破戒陪你一。”

邢墨嘁了一聲，沒心思跟他嘮叨。

目飄向不遠的那個虎頭虎腦的影。

看著還黏在林妍邊，一會兒拉著的手晃，一會兒又摟著的胳膊蹭，忍不住嗤聲。

“這家伙就這麼喜歡林妍？跟著了魔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們是一對兒”

邢彧側頭看他：“弟，吃醋了？”

“吃個。”邢墨立刻反駁，隨即心煩意地吐了口煙圈。

邢彧揶揄：“可你連‘’都還沒追到呢。”

“……”邢墨被中痛，臉更沉了，悶聲道：“閉上你的。”

“我哥，我就閉。”

“滾。”邢墨狠狠吸了口煙，睨著他：“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