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丞上車后了風放在后座，默默拉好安全帶，出那一大摞文件，在各個整改細項上簽字。

念瞟了一眼，他是把剛才沒做完的工作帶出來了。

他低著頭，筆尖挑得飛快，輕輕幾下，一個廖字就躍然紙上。

閉空間里，氣氛有些曖昧。

念降下車窗探出頭去，借著觀察路況的由頭吹了陣風。

行吧，就當送領導出差，又不是沒送過。

想通了，臉上的溫度很快降下來，點火起步，淺笑著提醒他：

“要出發嘍。”

“嗯。”

副駕駛的人很快應聲，筆尖還在飛。

夜幕初垂，海大橋上的霓虹燈柱開始閃爍，流淌的影像游龍一般在閉空間里穿梭，兩人臉頰都被染上了同樣的旖旎。

機場就在海大橋的盡頭，不時有車子加速掠過。

念開車很穩，不那些車輛的影響，維持在80的限速上勻速向前，防止車子晃得太重累到他的眼睛。

手機“嗡嗡”響了一聲，是柜臺開始辦理值機的短信通知。

廖云丞看了下表，將那一摞簽完字的文件整理好，放進文件袋里，待車子下了海大橋后指了指路邊：“靠邊停車。”

念不解地轉頭看他。

廖云丞抬手指了下不遠，一排排裝修別致的餐廳亮著暖黃的，是人的凡間煙火。

“先吃飯。”他聲說。

可能是街燈虹彩在他臉上施了魔法，他的眼睛里波粼粼，像是流淌著濃到化不開的溫。

這種眼神，在這種夜晚的影下，真的很勾魂攝魄。

加上這個表出現在廖云丞臉上，那種人的程度更是倍的增加。

“不用麻煩的，仙喝水就行。”

念想耽誤他出差，沒想到剛說完，肚子不爭氣的咕咕了一聲。

廖云丞瞟到捂著肚子的手，倏自笑了下，將手里的文件沖揚了揚：

“仙下車吧，吃飯的時間早就留出來了。”

這天夜晚的風真溫，風里的他也好溫。

廖云丞就近選了一家廣式茶餐廳，花園式裝修，里面放著抒的音樂，是孫耀威的【的故事上集】。

兩人坐在靠窗的藤椅，等待菜品的間隙，廖云丞幫燙了餐。

“謝謝。”

“嗯。”

念忽然意識到，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用自己準備餐。

理工男特有的溫，是在都注意不到的時刻默默將所有事做好，而且從不言說。

食很快擺上來，知道他趕時間，念吃的很快。

廖云丞只給自己點了杯咖啡，將所有的小菜盤都擺到念眼前，悉心提醒：

“不著急，還有時間。”

“你不吃嗎？”念問。

“那邊有接風宴。”

他給念添了花茶，取下眼鏡輕輕著眉骨。

方才這一路簽文件累著眼睛了，坐定才覺得眼睛酸。

“你一定很下屬的戴，”念邊吃邊說：“我送老胡出差那麼多次，他一次也沒請我吃飯。”

廖云丞停了手，抬眼看：“你還要送老板出差？”

不戴眼鏡的他眼神有點兇，也有點萌，恐怕只有他能駕馭這兩種違和的氣質。

念點頭，撇了撇說：

“老胡矯，嫌棄出租有怪味道，還嫌棄那幾個男生開車太猛，對他的S600不夠溫，就拿我當冤大頭。”

說完端起面前小碟里的蛋煎蝦餃，雙手送到廖云丞面前：

“相比起來，還是廖總監您仁義。”

敢把今天這個事當是送客戶出差了。

公司臨時決定要他去新橋監督生產線安裝，工程期在即，可能幾個月都回不來一趟。

這個突然的安排打了他的計劃。

他在家里推演了數十種跟報備的方法， 最后頭腦一熱選了種最委婉的，直接去公司抓人。

他在為幾個月見不到依依惜別，只當是一場商務活，當真是沒心沒肺活著不累。

“不客氣，你多吃點。”廖云丞將碟子原路推回去。

念笑著接過碟子，吃東西很好看，像小貓一樣啊嗚啊嗚的。

今天則像是一只裝了馬達的小貓，風卷殘云般消滅了一摞碟子，看樣子是真了。

今天的吃飯時間真是他出來的。

兩人時間不長，細究起來念只發過一次火，有天等他太久過勁，就氣哭了：

“連頓飽飯都不給吃，哪有你這樣的男朋友！”

那件事的起因和來龍去脈都忘了，可那個委屈的眼神到現在都記得。

那件事得到的教訓是，天塌下來也不能著，平時乖巧的孩子哭起來真兇，本不知道該怎麼哄。

墊飽肚子，念示意可以走了，廖云丞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拿起眼鏡戴好，目凝視著，緩緩開口：

“所以，路老師的是怎麼回事？”

戴上眼鏡的廖云丞，又是那個冷靜理智的冰山臉，念有一種吃飽了上刑架的覺。

不過，也痛快的，他一直不問，都快憋炸了。

“剛開始覺嗓子不太舒服，以為是帶畢業班太累了就沒在意。后來出現吞咽困難、呼吸也困難，就去查了查，”

念停住，不太愿意說出那幾個字，遂小聲了些：“甲狀腺癌。”

廖云丞對中午說的“四年前”這個時間段比較敏，視線對上的，低聲道：

“所以四年前....”

"不是，" 念知道他又要往自己上攬，連連搖頭：“查出來的時候你已經在國外了。”

分手那事，跟遭遇的變故毫無關系。

為了表示寬，還咧笑了下，編貝一般白白的牙齒出一排。

廖云丞沒笑，結了，聲音低低的：“害怕嗎”

念坦誠點了點頭：“當時以為天要塌了。”

那天中秋放假回家，陸曉芳不在家，冷鍋冷灶，志國蹲在臺上了一地的煙，頭發全了灰。

在那之前，念還覺得一夜白頭只是電視上才有的劇。

也忘記那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只知道現在心很失落時，還能聞到康復中心里那種消毒水夾雜著針頭金屬的奇怪味道。

有時候，嗅覺記憶比大腦還要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