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的中途。

周敘出師不利，給謝斯衍打來電話。謝斯衍走到外面回廊接通——

“你的小人確實魅力夠大。林諾說他不想工作，準備讀博了，橄欖枝人家不需要。”

“骨頭夠。”

謝斯衍淡淡地作評價。

“那需要我再聯系一下陸教授嗎？”周敘把玩著打火機，主幫助他分析，“估計他想讀陸文許的博士，最近他們流切。

搭上教授陸文許，再跟慕嘉談著，確實是個不錯的規劃，這下導師跟老婆都有了，不比你安排的路子差……”

謝斯衍眼神變為冰冷。

但他到底沒說什麼，只道“不用”。

除非他打算永遠不找工作。

不然，他遲早會明白，這個世界是資源分配者說了算的。

——

夜。

慕嘉翻了個。

被褥間的檀香，混著硫磺氣息漫上來。

盯著天花板的木紋。

溫泉池的水聲，隔著竹簾傳來。

男人半浸在白湯煙里，腰間那塊疤痕被熱氣蒸得發紅。他掬起一捧水，任水流從指中下：“慕小姐連資料，都要追到溫泉旅館來看？”

慕嘉覺得他這就是赤的嘲諷了。

他可以徇私，只是過來一下漫長人生中的短暫假日。

回去可是要出差的。

床頭放著的手機發出“叮”地一聲輕響。

來短信了。

慕嘉翻，暫時放下筆記本電腦，拿起手機，看到發信人的名字——

林諾：

【嘉嘉，你到京都的旅館了嗎？】

慕嘉拿著手機，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背德。

好像自己在似的。

慕嘉坐起。

又了一眼竹簾的方向，正準備回短信，發現門外立著道斑駁剪影。那人的指尖抵在格柵上。

“京都的雪，”謝斯衍已經從溫泉中起，聲音混著夜風滲進來，“落到肩上就化了。”

攥被角，心跳了兩聲。

手機掉在被子里。

——

一夜相安。

謝斯衍倒也沒有那麼不做人，在外面就對自己做什麼。他沒。

兩個人夜晚分開居住。

次日一早。

慕嘉與謝斯衍一行人，踏京都一家低調而雅致的日企總部。

會議室里線和，木質長桌上，一抹青翠沁人心脾。

對方高管著筆的西裝，禮貌而謹慎地寒暄。

話題很快切正題——

關于中建謝氏對這家百年快消企業的并購提案。

慕嘉坐在謝斯衍側，指尖輕點平板電腦，調出一組數據。

當討論到技整合的難點時，用流利的英語話，指出對方財報中一未明確披的風險，并對比了東南亞市場的替代方案。

日方代表明顯一怔，隨即推了推眼鏡，“慕小姐提到的問題很尖銳。”

慕嘉角微揚，“謝謝。”

慕嘉早前已經想過，此行并非單純的旅游——

出發前熬夜研讀了企業的資料，特意關注了這次并購的發起背景。

對于中建，這是打日本市場的關鍵契機。

日方社長的目，在慕嘉與謝斯衍之間，微妙地游移一瞬，像是窺探兩人的關系，隨即，他低頭翻閱剛剛共的數據。

窗外的竹影，在宣紙屏風上投下搖曳的暗紋。

“慕小姐對東南亞市場做了系統的調研。”社長緩緩合上文件，鏡片后的目很銳利，“但您是否考慮過，日本消費者對本土品牌的忠誠度，是東南亞品牌所不能替代的。”

謝斯衍的指節在檀木桌面輕叩兩下，正要開口——

“當然。”

慕嘉的指尖在平板上劃出一道弧線。

投影幕布，被切換消費者調研圖表，“正因如此，我們才建議保留貴社的‘和匠’系列生產線。”停頓了半秒，突然切換日語，道：“畢竟，大阪主婦們，連味噌的產地都要計較，不是嗎？”

滿座愕然中，有位年長的董事笑出聲。

會議室，繃的氣氛消散。

謝斯衍不自覺地挑眉，突然發現認真工作的樣子，比拙劣打扮、妄圖吸引男人注意時，要有趣地多。

“看來我們需要重新評估合作框架。”社長起，對這次商討做總結。

——

回程的車上，謝斯衍隨意把玩著對方臨別時，贈送的京都折扇：“你大學還選修過日語？”

兩人從來不曾聊起過大學時。

慕嘉覺得，他大概本不記得自己這位——他人生中的過客。

“選修過金融學。日語是看漫時順便學的。”

哦，金融學還是因為他。

之后命運差錯，后來進了金融行業就職。

清水寺晚鐘的聲音恰好傳來。

謝斯衍低低“嗯”了一聲，垂眸卻沒發一言，似乎在專心思考這次的并購案。

慕嘉也扭頭看向窗外。

覺得他估計真的不記得自己了。

當夜，慕嘉做了一個夢。

夢里，回到了大學時代。

黑暗如水般退去。

圖書館，過百葉窗的隙斜斜照進來。

塵埃在束中浮。

——是五年前。

低頭，手里攥著一沓樂譜，對面，謝斯衍懶散地靠在椅背，鋼筆在指間轉了一圈：“這就是你所謂的‘融合商業元素’？”

慕嘉耳發燙，說，“哪里有問題？”

“三連音理得太生了。”

謝斯衍嗓音如鐘磬奏鳴。

他今天破例沒戴那副金邊框眼鏡，目比平時更肆無忌憚地落在上，沿著曲線，“商業化的旋律要像人的曲線……高低起伏……”

慕嘉聽的聲音發虛，發。

故意直脊背，想躲避，但這個作只是讓的形更方便地映捕獵者的視線里。

骨節分明的手，掌握住的手。

他從后至前靠上來。

十指扣。

鋼筆被塞到的手心。

他薄薄的呼吸噴灑在耳側，“我教你作曲。”

“不用……”

慕嘉聽到自己拒絕的的嗓音。

圖書館非常安靜，安靜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相聞。

慕嘉張地直脊背，躲避他的靠近。

卻在人靠上來的一瞬間，猛地睜開雙眼。

“謝斯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