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年前時，工部侍郎突然前往清江船廠，這清江船廠是工部直屬的漕運造船廠，陸允鑒因一直關注各造船廠靜，派人留意著，果然發現，清江船廠竟然造出來一批新樣式的艦船，第一批至有三百艘。

皇后：“新樣式？”

陸允鑒：“裝備了雙層火炮甲板的戰船。”

皇后眼皮頓時一跳：“什麼意思？”

陸允鑒：“娘娘應該知道紅夷大炮？”

皇后皺眉。

陸允鑒：“這次他們造出來的戰船，有紅夷大炮，佛郎機炮，也有□□，一艘戰船最多裝備三十六門大炮。”

說著，他將一張紙遞給皇后，皇后打開來看，那是一艘戰船圖，不過因并沒有詳細圖紙，只是大致廓，顯然是陸允鑒派人設法窺見的。

但是即使是這麼模糊的圖紙，依然可以看出，這戰船上面是炮臺，裝配鐵片，外掛皮革幕布，且中間還設置有作火炮的通風口，下層則是船槳，略一數約莫有二十多個。

這樣的船只，若是用于海戰，威力無窮。

皇后死死盯著那海船圖紙，過了半晌，一點點撕碎了。

之后，瞇起眼：“他這是手了，要下手了。”

陸允鑒抬起長睫，視線落在皇后臉上：“娘娘，早做決斷。”

皇后：“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允鑒聲音低涼：“你們夫妻多年，有多分？若是有朝一日，他痛下殺手，娘娘何必葬送在這里，還是早作打算。”

皇后聽得這話，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陸允鑒一眼，神逐漸溫暖起來。

抿，輕笑一聲：“難得，今日今時，你能說出這種話。”

若是帝王一怒，鎮安侯府自有打算，畢竟他們坐擁千艘戰艦，占了一島嶼擁兵自重未嘗不可，東海之中各島嶼利益糾葛，他們自能尋到出路。

但是皇后不同，皇后人在深宮，一旦事有變，那便是逃無可逃。

陸允鑒著皇后，慘笑一聲：“阿姊何出此言？這一步步行來，難道我有半分對不住你？若不是顧著你，我又何至于走到今日？”

皇后看他眸底蕭瑟，明白他的心思，盯著他，問道：“懷了皇帝的脈，你就這麼在意嗎？”

陸允鑒抿著鋒利的，清絕的眉眼低低下，神冷漠排斥：“我不想提這個。”

皇后卻驟然惱起來：“你不想提，你以為我想提？有人可以懷孕生子，我卻一生都沒有機會！你以為我想提嗎？”

陸允鑒神微窒，之后僵地攥了拳，別過臉去。

皇后：“如今你倒是讓我走了，讓我走，我怎麼走？我能走得了嗎？”

盯著陸允鑒，一字字地道：“我若走，他便立即發兵，鎮安侯府馬上便是謀逆造反你知道嗎？只有我在這里，他才能按兵不，你才有時間，才有機會！”

陸允鑒艱難地抿著，對此他無話可說。

皇后：“所以，我很早便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賣了，賣在這里！”

就是鎮安侯府送給皇家的人質！是鎮安侯府向帝王投誠的投名狀！

而且還格外好用，因為不能孕育，所以皇家永遠沒有忌憚，不必擔心外戚把控未來嫡子，不用擔心鎮安侯府加嫡子之爭，總之，太好了！

皇后很有些歇斯底里地道：“你有了，有了瀾，你永遠不能明白我的，結果你卻在怪我，是不是在怪我拆散了你們！”

陸允鑒聽這話，深深地看一眼，之后，一字字地道：“阿姊，我走到如今，怪我自己，誰也不欠我的，我卻欠所有人。”

他懨懨地垂著眉眼：“所以，是我，罪該萬死。”

**************

走在這層層殿宇間，陸允鑒是麻木的。

他并不是陸家的親生骨，但陸家把他養大人，并且早早定下，要把陸家嫡生的兒嫁他為妻，那個嫡便是皇后。

那時候，陸家還沒定下要皇后宮為后的路子。

后來，在他十歲的一個冬日，遇到海浪，皇后為了救他，險些喪命，雖僥幸存活，但卻今生再不能孕育。

皇后其實比他大兩歲，那時候的痛苦不已，他知道自己有錯，發誓自己長大人后會娶為妻。

其實還是小孩子，是懵懂的，本不懂將來，可他到底欠一個承諾。

只是后來先帝龍欠安，在他駕崩之前，鎮安侯府將皇后送到了宮中，備位東宮，同時在帝王面前求得玉片。

玉片，那是先帝送給他的，是對他的彌補和愧疚。

后來他長大，心里縱然存了許多郁的念頭，或者有些怨恨，可終究以為會慢慢走出去，但皇后卻漸漸顯出一些固執來。

他娶妻，不要他。

他有了阿嫵，痛恨至極。

陸允鑒想著，甚至這或許無關，畢竟進宮為后時，自己也才十二歲，還只是孩子，又哪來的什麼。

更多的是需要一個承諾。

當年為了救他，失去了孕育可能，他答應了娶，娶的意思便是，這輩子和子嗣無緣了，他應該賠上自己的人生去陪。

可偏偏進宮了，進宮后，和景熙帝并不和睦，也不可能為景熙帝生下什麼子嗣，所以覺得，十二歲的那場付出沒有收到回報，沒有得到彌補，只自己承擔了。

于是怨恨，便要把他拖下去。

對于這個，陸允鑒并沒有什麼怨言，他認了，他欠的，應該償還！

阿嫵自然是無辜的。

為了自己的愧疚，為了平息皇后的怒意，也因為自己暗的心思，他獻祭了阿嫵。

因為自己不配，不配擁有自己心的人！

活該今生無，活該絕地活著，如此才能贖罪，才能勉強償還些許。

只是……當知道阿嫵竟然懷了景熙帝的子嗣，他的心再次痛起來。

如果之前，他還可以故作不在意。

阿嫵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便是和景熙帝有了男事，心里也未必就有景熙帝，無無義，沒心沒肺。

他總是下意識認為，哪怕有了別的男人，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可現在，要為別的男人生兒育了。

這意味著什麼——

陸允鑒沒辦法細想，細想之下，痛徹心扉。

這意味著別的男人曾在夜晚一次次地疼，占有，曾經將腎置的，然后在生發芽，孕育出一個胎兒來！

本來應該是他的，完全歸他，可現在，屬于別人了。

而想到那個男人是景熙帝，他既嫉妒又心痛！

他腦中竟浮現出昔日阿嫵的言語：“別人比你大，比你強，從你這里離開，我才知道天地廣闊，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

所以……是景熙帝嗎？

扭曲而無法言喻的痛苦驟然襲擊而來，如同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地他的心口，他拔的子抖起來，袖下的手也不自覺攥了。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斷地回想著纖弱的阿嫵，的阿嫵，回想著被景熙帝欺凌的景。

所以那個天賦異稟的男人，將抹去自己昔日的痕跡，也抹去自己留給阿嫵的記憶，徹底充分地擁有。

陸允鑒恨恨地想，阿嫵如今必是激雀躍，滿心甜，盼著生下那個男人的子嗣，因為那個男人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將全心地攀附著那位帝王。

他又想起往日，其實他們也曾有過甜，可是卻拋棄了自己，為了昔日的青梅竹馬，要拋棄自己，他恨極了，不敢相信怎麼能如此無。

他一直癡心妄想，覺得會喜歡上，可沒有！

那時候他太過痛苦，心頭抑，前不得后不得，無宣泄。

他抖地想，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會恨到失去理智，甚至答應了皇后的計劃。

結果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他已經無可挽回。

自己會被徹底忘，在心里甚至留不下任何痕跡。

他失魂落魄地看著遠的云霞，麻木地站在宮墻下，眼神空，連挪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未有這麼一刻，陸允鑒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失去阿嫵了。

第67章 晉升

正月十三那日, 按照慣例是筆賜福日，這一日，帝王要開筆親自書寫福字箋, 寫過后會賜給王公貴族, 那些王公貴族自然一個個都恭敬地捧著, 恩戴德。

阿嫵聽著便覺同：“那你得寫多福帖呢，豈不是手都要累疼了！”

景熙帝對著銅鏡親自整理了冠服：“習慣了就好, 你以為當皇帝那麼容易？”

阿嫵：“……我之前以為當皇帝只需要威風八面呢。”

如今景熙帝時常歇在這里, 每每看著, 自然也意識到，當皇帝不容易，這是一個辛苦活。

景熙帝淡看了一眼：“一個漁民若是打不到魚，一家子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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