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承認,他幾乎是貪婪而窮盡一切地汲取著和父親相的種種,之后扭曲地在其他子上尋找寄托,以至于竟讓一個娘孕育。
他甚至有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過在這大逆不道之外,他也曾自暴自棄,想著有朝臣上諫,極好,父皇干脆廢黜自己吧!恰好當時陸允鑒作于東海,他想著干脆以赴死,如此便全了阿嫵,也全了父皇!
但父皇卻說,你以為我就那樣心狠手辣嗎?
那一刻,他深切地覺到父皇的無奈,虎毒不食子,他怎麼可能忍心。
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平息下來,開始冷靜地看待這一切。
特別是后來阿嫵失去記憶,他看到父皇對阿嫵縱容寵,知道父皇是真的疼阿嫵。而當他知道阿嫵之前的種種經歷,父皇更多是心痛,他也開始反思,如果是自己,能不能比父親做得更好,能不能制住自己的痛苦和憤怒,溫呵護。
皇長子覺得自己也許做不到。
于是他開始覺得,其實父皇和阿嫵才是最般配的吧,后來他也確實看到,他們越來越般配。
父皇雖然已經不之年,但是他依然英姿發,和自己站在一起別人怎麼會想到這是父子,大多以為是兄弟,甚至認為也只是相差五六歲罷了。
之后看到自己糯的弟弟妹妹,他越發釋然了,他們是一家人,的的確確的一家人。
其實當他選擇退出時,他心里也松了口氣,他的子確實不適合帝王之位,當遇到激烈沖突時他下意識回避矛盾。
阿嫵此時也回憶起往日許多事,其實如果可以,他們一杯清茶,坐下來慢慢談起過往,那也是極。
只是他們并沒有這樣的機會。
徐徐的風吹過,皇長子開口問道:“當時你要逃離,你聽到父皇的話,被嚇到了?”
阿嫵點頭:“嗯。”
皇長子出一個淺淡的笑意,他溫地看著:“我明白,你總歸要為自己多爭取一些。”
在這樣包容的目下,阿嫵臉紅了,也有些愧。
愧疚地道:“其實我也沒想到,我們竟然走到了這一步,最初我只想好聚好散,從此后兩不相欠。”
皇長子抬起眼,視線落在不遠,那是南瓊子的晾鷹臺。
高高屹立的晾鷹臺上,男人金冠紫袍,拔而立,氣勢恢宏,居高臨下地睨視著自己和阿嫵
雖然有些距離,但皇長子依然覺到了那悉的帝王風范。
皇長子在心里輕輕一笑,想著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真正舍得放手。
他恨不得把他的小皇后一直摟在懷中藏起來。
皇長子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卻對阿嫵道:“阿嫵,這次是我向父皇爭取來的機會——”
他們父子兩個開誠布公,將所有的事都談妥了,也包括他和阿嫵這一生最后一次的對話。
他笑看著阿嫵:“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告訴我嗎?”
阿嫵:“你問便是了,我若能答,必言無不盡。”
皇長子:“當初你和我的初遇,全是他的安排,是嗎?”
他,自然指的陸允鑒。
事到如今,他其實已經知道來龍去脈,可他還是想聽阿嫵說說。
阿嫵低頭道:“是,他把我送給你。”
想了想,到底補充說:“我們之間最開始其實也還好,不過后來我想離開,我想去尋葉寒哥哥,可他不讓,我們就鬧翻了,之后發生了很多事,他便著我,要把我送給你。”
皇長子嘆:“我應該謝謝他,至讓你我有了這樣的緣分。”
這緣分雖淺,但至今想起來,心里依然是無盡的甜,足夠滋養他的一生。
他不敢想象,如果陸允鑒直接將阿嫵獻給父皇,自己沒有了這些回憶,那該是多麼可悲可憐。
阿嫵便無聲地沉默著。
這些事不好多說,畢竟如今已經是景熙帝的皇后,皇長子的嫡母,往日種種,哪怕稍微多一些,都會有強烈的恥以及不倫之。
皇長子:“另一個問題是——”
他看著的眼睛,溫的神中有幾分固執:“阿嫵,告訴我,那個早晨,就是在這片營帳中,你到底在想什麼?”
阿嫵一聽,微驚。
萬沒想到他竟提起這個。
也對……最初看到這些壕時,就該意識到了。
皇長子看著阿嫵眸間的無措,他笑著道:“怎麼,不愿意說是嗎?”
這一瞬間,阿嫵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像景熙帝,他到底是景熙帝的兒子,這些年景熙帝言傳教,他很有幾分樣子了。
阿嫵略偏了偏首,看著一旁早已被荒草淹沒的痕跡,卻是想起了往日。
八年的富貴悠閑早已覆蓋了往日的如浮萍的惶恐,但此時還是輕易地記起來當時的心境,那時候的心里多是有些恨的,于是便去做一些恥荒的事,甚至有些故意拉景熙帝下水的意思。
那時候的心底都是暗……
皇長子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阿嫵,他清楚地看到阿嫵眼底的逃避。
他徐徐地問:“告訴我,你當時在想什麼?”
阿嫵低聲道:“我看到你們一起騎馬,他教你箭,我很難,我以為你知道我失蹤了,但你不在意,你也沒想過要找我,我心都涼了……我也嫉妒你,他對你那麼好,可他要把我拋在南瓊子,我只是他的水姻緣……”
這時,皇長子緩緩出手。
他的視線自始至終注視著阿嫵。
阿嫵看過去,他的手心中是巾帕折的小螞蚱。
阿嫵驚訝:“你……竟尋到了?”
皇長子:“是,在趕去瑯華殿前,我便尋到了。”
他繾綣一笑:“可是我不能說,我也不敢說。”
阿嫵眼眶瞬間潤了。
明白,他怕他一旦說出來,傳到景熙帝耳中,自己在景熙帝那里境艱難!
所以,即使在那種歇斯底里的況下,他依然對自己存著顧念。
皇長子抬起眼,看向一旁早已淹沒的痕跡,嘶啞地呢喃道:“所以,那時候的阿嫵對我是有期待的,你期待我從天而降,帶你離開是不是?”
可是當時的他在做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他被蒙在鼓中,傻呵呵地笑著,調侃著,還把那份鹿茸重新還給了父皇。
鹿茸……
皇長子有些無力地想,興許那份鹿茸,已經預示了他和阿嫵的有緣無份。
他再次抬起眼,看向囿臺上那個清冷凜然的形,此時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個方向,冷淡犀利的視線仿佛可以穿距離而來。
皇長子知道,但凡自己再多說幾句,那個男人的不悅便可能噴薄而出。
他在自己面前是君王是父親,可更多的是阿嫵的夫君,是把阿嫵搶走的男人,他永遠不著痕跡地提防著自己。
皇長子收回目,笑著阿嫵:“有一件事,我猜,他不會和你說。”
這麼多年了,他對自己父皇的可以說再清楚不過。
他骨子里那麼驕傲,年長者,掌權者,都讓他不太能低下頭,更何況,他在意阿嫵遠遠甚于阿嫵在意他。
所以,他絕不會在自己心的子面前乞憐。
阿嫵:“什麼?”
皇長子:“你還記得那一日,我去宮中搶你,結果他攔住了,他曾和我單獨對峙。”
阿嫵:“嗯?然后?”
這麼多年,不曾問過,早些年是覺得,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私,而自己并不好介,也怕自己問了,他又誤會,以為是自己在意皇長子。
后來似乎也就懶得提了,更多是想著為自己謀取太子之位,心里把皇長子視為敵人,又要避諱著,免得景熙帝以為自己后娘對皇長子存著壞心,所以干脆不問。
當然也是沒那麼要,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皇長子:“當年,他故意拿言語激我,我一氣之下刺了他一劍。”
阿嫵:“啊?”
不敢置信,畢竟那是皇帝,哪怕是皇長子,也不可能恣意來。
九五之尊的皇帝,誰敢傷他,不要命了!
皇長子淡笑:“他果然沒告訴你。”
阿嫵沉默了。
記得當時的景,事后他一直不曾面,不曾見過自己,自己當時以為他要冷落自己,要失寵,如今想來,他是在養傷。
一時自遙遠的記憶中竟記起一些細節,他似乎發出過悶哼聲,所以其實他是……傷還未曾痊愈?
皇長子看出阿嫵的心思,笑著道:“若不是我說,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和你提。”
時至今日,他也能多覺到那一日父皇背后的決斷。
父皇那樣的人,先為帝,后為夫為父,他已經可以坦然面對這些了。
阿嫵:“是……謝謝殿下告訴我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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