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瑯走后,遇水城就下起了大雪。
喬夏跟沈若錦睡一個帳篷,帳中生了火爐,蓋兩床厚厚的棉被,喬大小姐還是被凍醒了,手一側,沈十不在。
出去那麼久還不回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喬夏頓時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趕套上服就下榻去找人。
夜風從簾帳的隙里穿,冷得直打哆嗦。
沈若錦剛回來就看見喬夏要往外去,“你怎麼起來了?天還沒亮,再睡會兒。”
喬夏看沈若錦回來稍稍松了一口氣,拉著一起到火爐邊上烤火,“你還說呢,我都睡著又醒了,你還沒回來,嚇得我冷汗直冒哪還睡得著?生怕你們幾個又去做什麼驚天地的大事不帶我。”
沈若錦把冰涼的手掌翻面烤了烤,一寒意逐漸驅散去“上次夜闖敵營多虧有你放馬擾西昌兵,日后再有什麼行,我忘了誰都不能忘了你。”
“那還差不多。”
兩人說話的時候,呼吸間全是白霧。
天氣冷得出奇。
“外頭好像又下雪了。”喬夏說:“下雪天行軍打仗可是苦上加苦,接下來你作何打算?”
沈若錦往外看去,一時沒有說話。
越往西行,天氣越發寒冷,將士們駐扎在城外,裹著厚厚的冬,在帳篷里生著火爐也難以抵嚴寒。
西昌人閉城門,試圖以此惡劣天氣攔住大齊士兵西征的腳步。
然而,天一亮沈若錦就下令攻城。
城外寒冷,將士們難以忍,那就攻進西昌的城池里去,有屋子睡,有火烤,有熱湯飯吃,自然就不怕冷了。
衛青山等人最是清楚將士們在極寒天氣下,駐扎在城和城外的區別有多大,率領士兵們鉚足了勁攻城,西昌兵在遇水城拼死頑抗,仗著糧草充足死扛。
此戰僵持了整整半個月,西昌那邊敗勢已定,只差最后一擊。
西昌大皇子穆昊親臨遇水城,派使臣傳話,雙方暫時停戰,請沈若錦和沈老將軍在遇水城外最高的飛羽崖一見,意為求和。
沈若錦不想讓重傷未愈的阿公來回折騰加重傷勢,在見過西昌來使之后,就跟衛青山等人商量,“阿公傷重,不宜奔波,我也不準備單獨去見穆昊,他有什麼話都等到我攻下遇水城,將他活捉了再說。”
“十姑娘既不打算單獨去見他,那就派兩個小兵回去告知老將軍一聲,也就不用他老人家專程來一趟了。”
李鴻振想的簡單。
衛青山卻有些為難。
若是老將軍在,大抵是會去赴這位西昌大皇子的約。
李鴻振跟衛青山一起打了那麼多年仗,彼此頗為了解,不等對方開口他就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當即道:
“穆昊是有能力有手段,年紀不到三十歲,民如子的名聲就已經遠超他老爹,此人在西昌聲頗高,可三年前和談當日突然反悔害死將軍們的也是他,西昌人尊崇他,我們可不信他!”
蔣淮安向來話不多,今日卻主開口:“此人反復無常,不可輕信。”
喬夏說:“老西昌王病重,其他皇子都在召心腹趕回王庭,這個穆昊卻來了遇水城,可見此人非同一般。”
“穆昊,當然不一般。”
沈若錦從聽到這個名字開始,心中就恨意翻涌。
三年前,是這位西昌大皇子出面主持和談事宜,但在和談當天翻臉,殺了大齊無數將士的也是他。
和談之前,沈若錦跟著兄長們見過這位西昌大皇子,他年輕英俊,跟西昌將領親如兄弟,待士兵們也很和氣。
那時候的穆昊列出和談十項,通商、通婚、將彼此擅長的農業、技藝互相教學,全都是利百姓民生,為兩國安定而計深遠,他說希百姓們吃飽飯、穿暖,有書可讀,愿世上再無戰爭。
那時候舅舅們都說西昌王的位置要是傳給這位大皇子,至可保兩國百年和平。
可誰也沒想到,就是這個說“愿世上再無戰爭”的西昌大皇子,發起了近百年來最殘酷的一戰,令兩國死傷無數,沈家滿門傾覆。
沈若錦眸幽暗,嗓音微啞道:“我不相信穆昊,也絕不會赴他之約。”
衛青山聽到這里,便不再多言,只說:“那我派人去給老將軍送信兒。”
“嗯。”
沈若錦剛點頭,就聽到帳外一聲聲通傳:“老將軍!老將軍來了!”
帳中眾人聞言皆震驚無比,老將軍傷重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怎麼還從西州城跑到遇水城外來了。
還剛好是穆昊派使者來邀沈十私下赴約這當頭。
“阿公。”
沈若錦直接快步迎了出去。
帳篷外。
沈老將軍坐在木制的椅上,上裹著厚厚的袍,被侍衛推著往前來,頭發比先前白的更多了,人也越發瘦黃,眼睛倒是很有神,一看到沈若錦就嗓音洪亮地喊了聲“小十!”
“小十在。”沈若錦響亮地應聲,抱拳行禮道:“大將軍有何吩咐?”
在西州城那幾天,阿公總是昏睡著,好不容易醒來一會兒,也沒什麼氣力同說話,那時候阿公怕憂思過重,總是強打起神同說話。
而現在,阿公明顯好了很多。
已然沒有命危險,在恢復了。
沈毅一本正經道;“過來給本將軍推椅。”
“是!”沈若錦上前接過侍衛的活兒,推著阿公往帳篷里去。
俯,低聲問阿公:
“遇水城下了好些天的雪,路上車馬難行,阿公怎麼不好好在西州城養傷?”
沈毅道:“穆昊派人送信與我,說想邀我和你在遇水城外的飛羽崖一見。”
“他還真是心思縝。”
沈若錦的眸瞬間沉了下來。
這穆昊怕是知道不會答應,所以才另外派人給了阿公。
玩的好一手雙管齊下。
沈老將軍放心不下小十,一收到消息就立馬來了遇水城。
這一路大雪封山,車馬難行,老將軍只字不提,他扭頭問沈若錦:“小十,你應當也收到了穆昊的信,你打算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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