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玄鐵傘，萬箭不侵。”

秦瑯說著直接把傘收攏起來，傘頂出尖銳的槍頭來，變了一把類似于長槍的兵刃。

秦小王爺揚眉道：“看，收起來就是一把趁手兵。”

“何止趁手。”

沈若錦心道：有錢真了不起啊。

什麼好東西都能弄來。

趕往落月關那一路沿途換馬，換的都是最好的馬，連在林家鋪子順手拿的弓箭，都是玄鐵所制，竟能一箭穿西昌元帥的盔甲。

秦瑯見不語，狀似隨意道：“你是沈家軍的十姑娘，三軍將士都聽你的令行，你不可貿然行事，我閑著也是閑著，正好上前聽聽他要說什麼。”

沈若錦一時無言：“……”

若沈若錦只是自己一個人，早就沖上前了。

只是今日重任在肩，不可沖，這才按馬不。

誰知道秦瑯二話不說就上了，手里有玄鐵傘，即便城樓上那些弓箭箭而出，也能抵擋大半。

實在不行，就拉穆昊當人盾牌。

沈若錦心中思定，沖穆昊道：“這里只有我和夫君，你要說什麼，如數道來。”

秦瑯沒說什麼，只是再次把玄鐵傘打開，往沈若錦那邊傾去，擋去漫天風雪。

穆昊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三年前，和談不，大齊皇帝及其二子為我所擒，你們大齊四皇子主提出替西昌殺沈家兒郎，你們大齊皇帝為求困，為我軍領路陣，天子叩城門，讓沈家軍出城死——”

穆昊說：“你幾個兄長與我互為知己，我只想將其生擒，不愿殺之。可沈家兒郎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

你長兄沈知洲和沈四、沈六為救那個廢四皇子元興落陷阱，以一敵百尚且不倒。

沈四折、沈六斷臂被眾人圍殺，掉下百丈懸崖而死。

沈知洲連中數刀，還想著背元興那個廢出去，卻被元興背后一刀刺穿心臟當場斃命。

元興拖著他的尸來跟我獻，試圖以此換自己茍活！我當即一刀砍了元興——”

沈若錦越聽心越冷，眼眶紅得滴，臉也難看到了極點。

原來這就是阿公一直不肯告訴的真相。

沈家軍就是為了這樣貪生怕死的皇帝效力，前仆后繼枉送命。

舅舅和兄弟們英勇善戰，守在邊疆多年，年年苦戰，縱有死傷，卻從來沒有發生過三軍將士死傷過半那樣的慘劇。

直到那一年皇帝駕親臨西疆。

皇帝要青史留盛名，想學前朝圣君登高封禪，想要元氏江山千秋萬代。

在沈家人打完勝仗，跟穆昊談好兩國互不相犯之后，皇帝帶著兩個兒子來西疆親自簽署和約。

李丞相和一眾朝臣隨行而至，見沈家在西疆掌管軍權，又百姓擁戴，就想方設法地塞人進軍營分權。

楊萬雄等人就是那個時候被塞來西疆的，一個個都是靠著帶關系，底下的將士們不服，沈家的將軍們跟這些人更不對付。

后來皇帝和二皇子被西昌人所擒，真正帶兵去救的只有沈家兒郎，楊萬雄這些靠姻親朝為的人只會躲在后面添。

大齊的天子替西昌兵門，讓將士們枉死，放西昌人進關屠戮百姓。

沈家滿門為國戰死，忠君護主，最后就換來抹去一切功績，尸骨都不得歸家，連世人提及都要無端獲罪的下場。

穆昊繼續道：“你大舅舅為大齊皇帝擋刀而亡，你二舅舅為營救皇帝萬箭穿心而死，你三舅舅和四舅舅救走了皇帝，但皇帝活著回了西州城，他倆卻死在了歸途中……”

西昌大皇子說有元興那樣殺救兵為自己求生的廢兒子在，大齊皇帝做出什麼事來都不足為奇。

“夠了！”

秦瑯聽到這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穆昊每提起一句舅舅和兄長們的死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利箭刺沈若錦的心臟。

再聽下去，沈若錦就要瘋了。

一言不發，逐字逐句聽得清清楚楚。

事發之時，沈若錦不在西疆，那時候和談事宜都已經談妥了，皇帝帶著三皇子和四皇子還有眾大臣齊至落月關。

三皇子元茂好，來西疆之前就放話要見沈十，兄長們擔心三皇子上門唐突小十，就讓早幾日回京城準備及笄禮，避開此人。

沈若錦怎麼都沒想到。

這一走，即是永別。

四舅舅一直牽掛著懷有孕的四舅母，為了給即將出世的孩子取名字，把手頭那幾本詩詞歌賦都翻爛了，日日念著盼著回京，可他終究沒能回去，懷胎八月的四舅母也在收到他的死訊之后難產，一尸兩命。

二哥馬，卻在戰場上被馬踩踏泥，連收尸都收不起來。

他口中折四哥和斷臂的六哥，至今找不到尸骨。

三舅舅和四舅舅在護送皇帝回西州城途中被人所殺，兇手是誰無從得知……

“穆昊！”

沈若錦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提著銀槍將穆昊打下馬去，在雪地里拼殺過數招，一槍刺進他肩胛骨，將其釘在雪地里。

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字字泣一般，“我只問你，當初是你主提出和談，因何反悔？”

穆昊痛疼難言，抬手拔出銀槍，卻被沈若錦釘得更死。

“穆昊，你因何反悔？”

沈若錦咬牙再問。

皇帝再無能，那些大臣們再各懷鬼胎，為了爭權奪勢百般謀算，造沈家滿門慘死的起因，也是穆昊在和談當日忽然反悔。

秦瑯翻下馬，合起玄鐵傘走到沈若錦側。

沈家滿門戰死的真相太過慘烈，遠比這漫天風雪更讓人寒心。

他知道沈若錦心痛萬分，卻無從勸。

便陪著，共聽當年事，同淋城前雪。

“因為、因為……”

穆昊下的不斷溢出，染紅了白的僧袍和大片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