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笑，我看你也不怎麼冤枉。”

沈若錦抬手，輕輕勾了一下秦瑯的下顎。

是極隨意，又帶著些許人的親昵作。

同秦小王爺說：“不許欺負我三哥。”

“豈敢啊。”

秦瑯薄輕勾，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沈知安蹲在樹杈上，看著底下的兩人片刻，覺得沒他什麼事了，又轉過頭去折更好看的梅花枝。

公主喜歡花。

公主在西昌王庭吃不慣也住不慣，只有那些盛開的花兒能讓開心。

沈知安每天都會出去給公主摘花。

現在他不用的了。

就是底下那個“妹夫”的人，怪煩人的。

現在有人制得住他，沈知安就一心折花去了。

還有一個孫兒活著，沈老將軍就已經很滿足了，不管沈知安變什麼樣子，他都不會嫌棄。

只是知安這般粘著公主，實在不妥。

這會子在遇水城，天高皇帝遠的還好說，若回了京城……

元思寧看著沈知安穿梭在梅花樹間，像是早就猜到了沈老將軍在擔心什麼一般，聲道：“沈老將軍放心。我與知安，形同兄妹，在西昌王庭只有相護照應之誼，并無其他。”

“公主。”沈老將軍梗了一下，“老臣并無他意，只是知安如今癡傻，不懂事……”

“知安沒有不懂事，在西昌王庭的時候，他從來沒給我添過麻煩，還一直保護我。”元思寧說：“若沒有知安，我未必能活到今日。”

沈老將軍正道：“保護公主，是臣子的應盡之責。”

元思寧微微一笑，“說知安癡傻不懂事的是您，說保護公主是臣子應盡之責的也是您。”

沈老將軍老臉一紅。

知安都這副模樣了，哪還知道什麼為人臣，該盡什麼責。

所做的一切皆出自本能罷了。

元思寧同老將軍說：“我到西昌王庭一年多的時候，才偶爾從奴隸市集上遇到了知安。知安生得好看，賣他的人欺他癡傻，又打又罵，要把他賣給西昌貴族賞玩，我買下他將他裝扮婢一直留在邊……”

曾經的沈知安風姿出眾，那時候尚年的元思寧被皇姐皇妹們拉著，在花園的亭子里，隔著紗簾遙遙看過一眼。

翩翩年，風華正茂。

待宮人侍都那般溫和有禮，那雙眼沒有半點功利與渾濁，仿佛神仙客誤塵網中。

只一眼，便足夠銘記很多年。

足夠后來的和故土隔了千山萬水，也能在西昌的奴隸堆里認出他來。

瘦骨嶙峋的癡傻人兒，被打的滿是傷，對誰都充滿敵意，元思寧把他買下帶回去，也曾被誤傷過。

元思寧不是沈十，不是沈知安最疼的妹妹，和沈知安有后來的相依為命，是用無數的耐心和陪伴換來的。

但這些，公主一個字都沒和沈老將軍提。

元思寧緩緩道：“知安許是被我打扮子太久了，心中沒有男之別，在王庭時又與我相依為命，故而對我格外親近。”

安平公主這些話說的很平靜，在西昌王庭的艱難困苦全都一句帶過。

西昌人生的高大，也有不子量極高，沈知安生的好看，被元思寧買下后裝扮婢，日日帶在邊。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穆康常常跟沈知安打照面，見他神智有缺，也想不到眼前的婢會是沈家沈三。

元思寧跟沈老將軍說，沐浴的時候沈知安守在門外并非冒犯，而是在西昌王庭的時候，有過一次不太好的經歷。

有天夜里，在帳中沐浴，穆康醉酒闖，不顧的意愿強行折騰了一夜。

那一夜生不如死，第二天險些沒命。那次之后每次沐浴，沈知安都在后面守著，已然了習慣。

這事元思寧簡單地提了一句，讓沈老將軍不要怪罪沈知安。

說：“他只是病了。如今回了大齊，待日后尋得名醫，必有恢復如常的那一天，老將軍現下無需苛責于他，等他好了，一切自然都會回到原位。”

沈老將軍頓了頓，最后只說出一句，“公主說的極是。”

沈若錦和秦瑯在不遠，把兩人的談話盡收耳中。

兩人誰也沒有走過去話。

沈若錦仰頭看著還在梅花樹上挑挑揀揀的沈知安，“三哥，你已經折了好幾支了，再跳幾下，這梅花樹就禿了，快下來吧。”

因為沈知安在樹上竄來竄去，院中落花如雨。

很快就積了一地的梅花瓣。

沈知安抱著滿懷的梅花枝跳下樹來，看見沈若錦在跟前站著，在想要不要分一支。

沈若錦笑著指向他懷里最長的那一支，“我要這支。”

沈知安慢慢地回來遞給，然后就轉朝公主那邊奔去。

“那我呢？”秦瑯一個閃攔住了他，“方才我給你分芙蓉糕吃，三哥折了梅花不給我，這也太不公平了。”

沈知安擰眉做思考狀，最后挑了一支最短的塞給秦瑯，也不管他喜不喜歡，給了就跟完任務似的，立刻飛奔向元思寧。

“公主——花。”

沈知安跟小孩獻寶似的，把滿懷的梅花都獻給公主。

“這梅花開的極好。”元思寧出雙手接了過來，微微笑道：“知安好會摘。”

沈知安怔怔地看著，許久都沒，也沒說話。

沈老將軍在一旁看著兩人。

心中五味雜陳。

心疼知安變得癡傻，又明白知安如今這樣，公主怎麼可能跟他產生什麼羈絆？

是他想多了。

“三哥好偏心啊。”秦瑯把玩著那支最短的梅花，順手遞給了沈若錦，“他把好的都給公主了。”

沈若錦對上他的視線，心道：我怎麼覺得……

秦小王爺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以前三哥只有小十一個妹妹，最疼小十。

死里逃生一回，人變得癡傻了，也跟公主相依為命，說是形同兄妹，但遠比兄妹相更不可分。

裝作聽不懂，把自己手里那支最長的遞給秦小王爺，“那我這支給你？”

“好啊。”

秦瑯沒有毫猶豫，直接就手接了過來。

他上前半步，含笑同沈若錦耳語道：“古有贈花定一說，夫人的這份意，為夫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