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嬸嬸？”

趙瑾禾察覺神有異，放下手機湊近，“怎麼了？臉突然不好，腳疼了？”

方允回過神，輕嘆一聲：“前面說的地庫襲擊案，調查結果出來了。”

趙瑾禾接過手機快速瀏覽，臉沉了下來，帶著后怕與憤怒：

“就為這？簡直瘋了！”

放下手機，看向方允，“小嬸嬸，你……”

“我沒事。”方允搖頭打斷，眉宇間卻籠著一層翳，“只是……有點慨。這大概是我們這行的常態之一。”

“常態？”趙瑾禾不解。

“嗯。”方允扯了扯角，笑容無奈疲憊。

“做并購、破產、重大訴訟，理的常是關乎利益甚至生死存亡的事。代表一方，就必然站在另一方的對立面。贏了司，幫客戶爭取最大利益，往往意味著對方傾覆，甚至……生計斷絕。”

的聲音平靜，卻著一蒼涼：

“我們這行，說穿了，就是行走在刀鋒兩端。表面鮮，出高端場所，接英階層。但背后……你永遠不知道，何時、因何事、得罪何人，就可能招來無妄之災。被投訴、威脅、跟蹤，甚至……像這次一樣。”

低頭看了眼支包裹的腳踝，“說律師是‘高危職業’，一點不為過。”

趙瑾禾陷沉思。

們同樣生長在保護的環境，方允如此直白剖析職業背后的風險與無奈，讓震。

片刻后，以從小耳濡目染的思維分析道：

“小嬸嬸，你說的風險我能理解部分。但從另一角度看，這反映了幾個深層問題。”

方允抬眸，示意繼續。

“第一，法治與規則意識的缺失。”

趙瑾禾條理清晰：

“王某的行為，本質是將解決困境的途徑，從法律框架，轉向對個的非法暴力報復。這是典型的法盲加極端個人主義。他只看到‘不公’源于并購和律師，卻無視市場規律與自局限，更踐踏了法律底線。”

“第二，”頓了頓：“暴了社會轉型期的治理短板，尤其是對結構失業人群的心理疏導與再就業幫扶。”

“像王某這樣，因產業調整被失業的中年群，技能落伍，再就業難，經濟力巨大，家庭矛盾激化，極易為極端行為的溫床。如何有效識別、準幫扶？這是需要ZF和社會協同的系統課題。”

趙瑾禾語氣冷靜，看向方允的眼神認真：

“所以小嬸嬸，不必太悲觀或視作宿命。你的職業價值毋庸置疑。這種風險，更多源于社會轉型期某些環節缺失和個認知扭曲，非律師職業的‘原罪’。而且……”

話鋒一轉，帶上促狹笑意：

“你現在可不是單打獨斗了。有小叔那塊凍了千年的寒冰坐鎮，怎會讓你有閃失？我看這次之后，你的安保怕是要無聲無息地再升三級了。”

趙瑾禾的話，前半段理深刻，后半段親昵調侃，像一陣清風，吹散了方允心頭的部分翳。

“謝謝你啊，瑾禾。”方允臉上出一輕松笑意。

“聽你這麼說，心里好多了。你說得對，這不是宿命，是問題，而問題總有解決的方向。”

趙瑾禾嘿嘿一笑：

“不過說真的，小叔那‘保護’，你以后可得慢慢習慣。”

此時的方允尚不明白，日后才真正會到老干部“保護”的分量。

時間在閑聊中溜走，窗外暮漸沉。

“好啦，我得回去了。”趙瑾禾站起。

“別走！”方允立刻拉住手腕，語氣帶著難得的依賴。

“在家悶兩天了，太無聊。瑾禾，留下陪我睡一晚吧？就一晚！”

指了指腳上支，“孫阿姨晚上回家，我一個人怪沒意思的。”

看著方允期待的眼神，趙瑾禾心一：

“那……好吧！不過我睡覺可不老實，別嫌棄啊！”

“不嫌棄不嫌棄。”方允頓時眉開眼笑。

夜深，客房。

關了燈，黑暗讓閑聊更放松。

兩個孩并排躺著，從時尚八卦聊到工作趣事，又扯到趙家無關要的軼聞。

趙瑾禾爽朗風趣，沖淡了方允腳踝的疼痛和心頭的郁結。

氣氛正輕松融洽時，方允放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是趙廷文的視頻通話請求。

“啊！”

趙瑾禾嚇一激靈，猛地彈坐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小叔！完了！他怎麼這時候打來？不行，我得躲躲！被他知道我賴你床上，又要訓我沒規矩了！”

手忙腳就想往床下溜。

“哎，別躲！”

方允眼疾手快拽住胳膊，臉上帶著一狡黠的坦然，按下接聽鍵，順手調亮床頭燈。

屏幕亮起，映出趙廷文廓分明、略帶倦意的臉。

“方允。”

男人低沉的聲音過聽筒傳來，目第一時間落在臉上。

“腳踝覺怎麼樣？還疼得厲害？”

語氣是慣常的沉穩，但那份關切清晰可聞。

方允調整靠枕，與他對視，溫聲回答：

“好多了，沒那麼腫了，支固定著，只要不就不太疼。孫阿姨照顧得很好。”

故意不提趙瑾禾，眼角余卻瞥見旁邊那團“被子粽”正努力，只一點凌發尖。

趙廷文的目似乎不經意地掃過屏幕里方允出的肩膀和枕頭區域，停頓不足半秒。

隨即，沉穩的聲音直接點破：

“瑾禾。”

不是疑問，是肯定。

被子里那團東西明顯一僵。

趙瑾禾認命般、慢吞吞地，只把一張憋得通紅的臉從被沿下一點點挪出，對著屏幕出極其乖巧甚至帶點諂的笑容，聲音細若蚊蚋：

“小……小叔……”

趙廷文看著那副模樣，臉上毫無波瀾，只淡淡“嗯”了一聲，對出現在此、甚至鉆在方允被窩里，毫不意外。

他本沒問緣由，顯然，從趙瑾禾踏這院門起，甚至更早，他便已知悉。

他的目落回方允臉上，無銜接之前話題，仿佛無事發生：

“按時抹藥，晚上睡覺注意姿勢，別到傷腳。”

叮囑依舊簡潔，涵蓋了最實際的關切。

“嗯，都記著呢。”

方允點頭，心中有點哭笑不得：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

趙廷文又簡單代幾句，目似又掃過屏幕角落那團努力“”的被子，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瑾禾，晚上睡覺，注意點，別到你小嬸嬸的腳。”

“知……知道了，小叔！我保證！絕對不到！”

趙瑾禾如接軍令，點頭如搗蒜。

“嗯。”趙廷文這才滿意，目最后在方允臉上停留片刻，“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方允輕聲回應。

屏幕暗下。

幾秒寂靜后，趙瑾禾猛地掀被鉆出，大口氣，拍著口：

“嚇死我了！小叔他是開了天眼嗎？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還知道我鉆你被窩？！”

方允看著夸張的樣子，忍俊不，心中卻再次泛起那種奇異覺。

被一張無形卻無不在的網，溫而嚴地籠罩著。

低頭看了看腳上的支，想起書房里那朵沉默的黃玫瑰，以及男人隔著屏幕沉穩的目和不聲的關切。

這個男人，他的世界深，究竟藏著多未曾示人的深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