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鵲喜歡過一個人,從十五歲喜歡到二十一歲。
或許更早,只是小孩子的喜歡懵懂,更多的是依賴。
真正意識到喜歡孫非遙,是高中的那個暑假。從杉磯回來,看到孫非遙牽著一個孩兒的手。
在國外托了好多朋友,幫他搶到了一個限量版的游戲手辦,擔心手辦被損壞,臨行前包了一層又一層。
回來的第一天,桑鵲興沖沖地跑去孫家,卻在孫家的別墅外,看到了那樣的一幕。
之後,那個限量版的手辦被桑鵲丟在了櫃子裏,最底層,再也沒有拿出來。
桑鵲一直以為,對孫非遙和對晏析一樣,就是一起長大的好哥兒們。可看到他牽著別的孩子,他們一起站在樹蔭下,孫非遙眼中晃眼的笑。
真的好刺眼。
原來,對孫非遙,是另外一種。
桑鵲很拒絕這種單方面的“變質”,那個暑假只在家裏待了一周,就以要複習功課為名,回了杉磯。
當時孫非遙還來送,笑著說,“我們小桑鵲長大了啊,知道要好好學習了。”
桑鵲笑著罵他,讓他趕走,不要在面前礙眼。可真實的心理是,他再不走,就要哭了。
桑鵲一點不想讓孫非遙看到哭。
孫非遙張開雙臂,像從前許多次送那樣。
從前——會笑著回抱他,說“下次回國,還是你來接我。”
孫非遙慣著,每一次都笑著應下,每一次也的確都來接。
可這一次,桑鵲不想抱他了。
他有朋友了。
還喜歡他。
他們不適合再無所顧忌的擁抱。
桑鵲晃了晃手裏的機票,“走了,拜拜~”
背著雙肩包,轉的一瞬,眼淚就掉了下來。
回憶戛然而止——
桑鵲將那個被丟在櫃子裏許多年的手辦拿了出來,看了半晌,又丟了回去。
今天是21歲生日,收到了好多禮,包括孫非遙的。
孫非遙送了一個限量款的包包,大家都說喜歡包。
桑鵲起,走到裏面的帽間,開一面櫃門。裏面擺著大大小小的包,整整齊齊,連吊牌都沒拆。
都是這些年孫非遙送的包,價格不菲,許多都和今天的這款一樣,全球限量。
生日送包、過節送包、打賭輸了也送包。
他給準備禮,從來就只有這一樣。
桑鵲陷進的大床裏,想起今晚的生日宴。今晚,是沖了,沒忍住,親了孫非遙。
雖然是借游戲之名。
指尖了,桑鵲到底還是沒忍住,起翻出今晚孫非遙送給的禮。將包包放在桌子上,找了好幾個角度拍照,拍完又一張一張修,找最好看的濾鏡。
手機屏幕上,麻麻有二三十張照片,桑鵲挑了其中一張最滿意的,發給孫非遙。
【禮拆了,還不錯】
帶著一點小驕傲,還有暗的小心思。
孫非遙回得很快:【喜歡就好】
桑鵲咬:又問:【在幹嘛】
孫非遙:【會所打牌】
的生日宴淩晨一點結束,孫非遙又去了另外一個場子。
桑鵲:【行,你玩吧,我睡了】
孫非遙:【嗯】
沒有後文,也沒有晚安。
他們之間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但又似乎一樣。
沒有人間的親昵,說起話來和哥們一樣。
桑鵲翻了翻朋友圈,掃到了姜霓的態,一張劇組盒飯照,配了個極有靈的微笑表包。桑鵲反手給姜霓點了個贊。
有新的消息進來,是姜霓。
【我聽說你和孫非遙親了?】
桑鵲:“……”
【玩游戲,不用當真】
姜霓:【騙鬼去吧】
桑鵲:“……”
和姜霓相識多年,對孫非遙那點心思,姜霓門清。
【燈燈,你是不是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姜霓:【是,孫非遙不適合你】
姜霓:【拍戲去了,回聊】
姜霓還是一貫的風格,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桑鵲按滅手機,視線有些失焦。
從姜霓知道喜歡孫非遙開始,姜霓就一直是這個態度——孫非遙不合適。
至于為什麽不適合,姜霓的原話是:你想要專注且熱烈的,孫非遙給不了你。
孫非遙玩兒鬧,朋友換得很勤。
桑鵲又點開手機,也不知道自己這個下意識的作是因為什麽,明明已經和孫非遙說自己要睡了。
視線在那個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桑鵲沒去打擾他,點了朋友圈。
的塑料小姐妹又更新了態,四宮格——會所大理石上堆著名貴的洋酒,漂亮的孩子,打牌的男人。
桑鵲在照片裏看到了孫非遙,他邊還站著一個孩,桑鵲認識,也是這個圈子裏的人。
按滅屏幕,將手機扔到一邊。
你想要專注且熱烈的,孫非遙給不了你。
姜霓果然是人間清醒。
*
翌日一早,桑鵲起來晨跑。
其實沒有晨跑的習慣,只是昨晚失眠,今早不到六點就醒了。
別墅區有專門的慢跑步道,和機車道隔了綠化帶。後有車子的鳴笛聲,桑鵲轉頭,放慢了速度,是孫非遙。
車窗下降,男人看向,眼底帶著明顯的紅。
“跑步?”
桑鵲微微挑眉,“不然呢?”
又將速度提起來,并沒有刻意將就孫非遙的車速。
孫非遙勾笑了下,似乎也早就習慣了這種說話的語氣。
似乎總是不能好好和他說話。
“桑鵲。”
孫非遙喊的名字,把著方向盤的手了。
桑鵲沒回頭,但還是順著他的聲音應道:“幹嘛?”
一瞬的沉默。
孫非遙看著孩子纖細的側影,今天穿了一白的運服,高高紮起的馬尾一甩一甩。
後半天沒靜,桑鵲回頭,眉頭微皺。
“有事?”
孫非遙笑了下,“沒事,你慢慢跑,我先回去了。”
話落,車子加速,漸漸消失在柏油馬路的盡頭。
桑鵲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微微弓背,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著氣。
方才有那麽一瞬,以為孫非遙會對說些什麽。
比如,關于昨晚那個親吻。
可惜,沒有。
桑鵲微哂,直起,太已經探了頭,晨漸盛。
*
孫非遙將車子停在地庫,一路晃晃悠悠進了家。孫父正端坐在沙發前看書,瞥見他,眉頭皺了皺,“又出去鬼混?”
孫非遙扯了下,沒答。
孫母從廚房出來,看見兒子,關心道:“吃早餐了沒有?我讓阿姨給你煮幾個小餛飩?”
“不用。”孫非遙撂下兩個字,上樓。
“你等下。”孫父忽然將人住,“下周你馬叔叔的兒過來,你點時間,帶人家出去玩玩。”
孫非遙不語,只安靜地看著父親。
“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孫父合上手裏的書,“你們小時候就常在一起玩,現在人家過來,該有的禮數,我們孫家不能缺。更何況,馬家如今在港城今非昔比,你們多接接,對你是好事。”
這才是父親真正在意的。
馬家在港城發跡,這些年幾乎坐穩了港城船運業的頭把椅。孫家想將一部分海外貿易擴張至東南亞,才有了他和這位所謂馬小姐的見面。
什麽小時候就常在一起玩,不過是說辭。
見孫非遙不答,孫父肅起臉,“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孫非遙看著父親,忽而一笑,“知道了。”
沒什麽緒的三個字,孫非遙垂眼上了樓。
*
桑鵲一路從別墅區跑出來,周末的早晨,馬路上的車子較平時了許多。沿著步行道慢跑,沒什麽方向和目的,純粹地想要消耗的能量。
五十分鐘後,桑鵲在京大旁的一條小街停下來。擡頭,因為運,瑩白的臉頰上一片薄紅,小店的門開著,木匾上書著“十方”兩個字。
怎麽不知不覺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這家小店桑鵲之前來過,還是跟林以檸一起。小店是做皮革類手工藝品的,老板是個酷哥。
見門開著,桑鵲以為店鋪已經營業,徑直走了進來。
店裏沒人,安安靜靜。
“有人在嗎?”桑鵲問。
沒人應。
面前擺著一個皮革的小擺件,一只快要完的小鳥。皮革小鳥做得惟妙惟肖,桑鵲看著有些出神。
“一大清早你特麽能不能消停……”
男人從簾子後走出來,上半□□著,一條白的浴巾松松垮垮系在腰間,要掉不掉。
周恕北正拿著巾頭發,視線裏冷不丁出現一個孩子的影。
致漂亮的側臉,紮著高高的馬尾。
周恕北手上的作微頓。
桑鵲也聞聲轉過頭。
視線裏,男人蓄著極短的寸頭,小麥的膛一覽無餘,從手臂到腰腹,線條流暢,理分明,堪比男模的好材。
桑鵲手裏還著那個小鳥,視線卻本能地往下移,看到男人肚臍下細細的一串,沒白的浴巾裏。
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北哥!我剛才……”
進來的男生看著突然出現在小店裏的孩子,整個人瞬間愣住。
他看看周恕北,又看看桑鵲。
桑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出現在這裏不太合適。
倏地直起,手裏著那只小鳥,和周恕北四目相對。
男人眉目深朗,很深很沉的一雙眸子。
桑鵲心尖一跳,一句話沒說,轉就走出了小店。
站在門口的男生撓了撓頭,著桑鵲漸漸走遠的背影,又轉頭看周恕北,“北哥,那誰?”
周恕北用巾擼了下頭發,“不認識。”
再看看空空如也的玻璃櫃,他的那只鳥也被人拿走了,還沒給錢。
*
桑鵲走出三百米,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那只沒有做完的鳥,可現在轉頭又還回去,似乎也不太合適。
算了,左右一個手工藝品,改天去他店裏買點東西,再把這只鳥也一起買下來。
找好了理由,桑鵲的心理負擔沒那麽重了,在路邊打了輛車回家。
回到家時,父親桑泊年正準備出門,言語間提到了隔壁的孫家,母親餘彩正在給桑泊年系領帶。
夫妻倆年近百半,好得不得了,也從不避諱在桑鵲面前秀恩。
桑鵲執著且專一的觀,或多或都是了桑泊年和餘彩的影響。
被突然喂了狗糧,桑鵲咽了咽嗓子。餘彩看穿著運服,“出去跑步了?”
“嗯。”
“早飯吃過沒?”
“吃過了。”
餘彩沒再多問,又轉頭去叮囑桑泊年路上小心。
桑鵲上樓,那只小鳥一路被拿回家。坐在床上,盯著手裏的小鳥發呆。小鳥還沒做好,缺了兩只眼睛和。
方才在門外,父親的話桑鵲聽得一清二楚。
“看樣子,孫家想在港城站住腳,就只能走和馬家聯姻這步棋。”
孫家這一輩,大房就只有孫非遙一個男的,誰去聯姻,不言而喻。
生在他們這樣的家庭,婚姻服務于家族利益是從小被灌輸的思想,即便是自己的父母,當初也是因為聯姻而結合。
“鵲鵲。”
餘彩敲門。
桑鵲將小鳥丟在床頭櫃上,起。餘彩推門進來,手裏端著甜湯,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媽。”
餘彩將托盤放在桌上,“阿姨今早剛煮的枇杷雪梨,你嘗嘗。”
桑鵲點頭,卻不太有神。
知莫若母,餘彩知道桑鵲的心結,卻礙于兒的面子不好開口。
“對了,這周末你陳阿姨辦了酒會,媽媽訂做了件旗袍,你要是沒事,明天幫我去取一下?”
明天沒課,桑鵲應下,“地址發我。”
“在徐記,你去過的。”
*
京市走馬巷的徐記旗袍店很有名,相傳祖上是用的裁師傅,如今京圈的豪門太太們攀比珠寶首飾服包包,也攀比誰能拿到徐記徐老板親手裁制的旗袍。
旗袍店在小巷子裏,好在桑鵲跟著餘彩來過一次,路還算。饒是如此,黑的越野車開進窄小的巷子,還是愈顯笨重。
桑鵲車技不太好,尤其還是不太的路。也不知道是路的問題還是車的問題,剛剛行至一個轉彎,車子卻倏地往後了半米,嚇得後面跟進來的司機狂按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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